“我们这里……没有您要找的……那个人……”
得到他这个回答，年温月松了劲儿。
默叔在这里的消息，是后院那老头主动给的，他撒谎的意义不大。
而这个小厮，显然也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高行默，确定没有？”茯苓替她确认道。
小厮疯狂摇头，拖着沙哑的嗓音，他道：“您二位不信的话，小的可以把所有人都带出来给您过目，这里真的没有默叔，连姓高的都没有……”
蓦地，他顿道：“倒是有个上了年纪的，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小的这就带二位进去找！”
莫名的，年温月觉得心里有些堵。
这忽如其来的不安，逐渐让她没了底。
一路被带着穿过二道门，尚未进入小院，就有一阵辱骂声溜进耳朵。
“老不死的东西！你走路不长眼？竟敢往小爷身上撞！撞了人也不知道赔不是？今天我非要用马粪给你洗洗嘴不可！”
“你要用马粪给这畜生使，那就连马都要羞死了！”
“住手！”
年温月来的正是时候。
她再慢一步，马粪就要被塞进那人嘴里去了。
“你谁啊？”带头那人一脸不屑。
“大胆刁民！见了懿王妃还不跪下！”茯苓一声怒斥，说完就往马厩里去。
还不等她带那人出来，年温月便先一步撩起对方头发。
“……默叔！”她愕然唤道。
眼前此人，骨瘦如柴面如土色，头发花白眼神呆滞，满嘴都是稀稀拉拉的口水，两只手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抖……
这和记忆力中的高行默完全不一样！
记忆里的他，可是身高八尺、肩厚腰宽的壮汉！
可这张脸……确实是他没错。
后院老头不是说他开了马场？他怎么会沦落到这副田地？这些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和茯苓扶着他先离开马厩，年温月再遇暴击。
高行默的左腿走不了路，掀开他裤管一瞧，她才知道，他整条左腿都坏死了！
目测，最开始受伤的地方只是脚踝……这究竟是如何导致他整条腿都坏死感染的？
抬眸，她落在那几人身上的目光狠厉，“谁干的？”
那几人吓得接连跪倒，刚差点被她掐死的那个赶忙回道：“小的们来这里的时候他就不太正常！掌柜的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冒出来的，据说怎么赶都赶不走……”
“一开始大家都还挺心疼他的，但后来他触怒了老板，就再没人敢对他好了……除了他的腿伤是老板干的，剩下的都是原来就有的！”
在他回话期间，年温月已经暗中检查过高行默的身体状况。
他没有中毒，也没有被人用药，是纯精神方面的疾病。
悄无声息地给他注射药物，她道：“这里换过两个老板了？”
高行默是开创人，现在的掌柜应该是第二个，那小厮口中的“老板”，又是谁？
小厮现在倒懂事。
他主动回答道：“掌柜的买下这里的时候，这里荒废过好一阵子，前两年小宁王看中这里的马，大手一挥又从掌柜的手上买走了……”
又是他。
年温月凝眉间，自心底漫出来的厌恶，盖都盖不住。
“给我准备车马，我要带他走。”她说。
话音才落，小厮甚至没来得及起身，高行默突然发疯：“我不走！我不走！你要杀我！我不跟你走！”
他情绪激动，话间口水淌得更厉害。
尽管口齿不清晰，也不能阻挡他表达拒绝之意。
察觉刚才注入他体内的药物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年温月立刻按住他。
这回，她上了镇定剂。
可即便高行默情绪稳定，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着她走。
至此，她只得耐着性子，轻声轻语，像哄小孩那样：“默叔，你仔细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忘年交的好友，桑央又夏的女儿年温月呀，小时候你经常陪我看星星，你忘了吗？”
高行默两眼痴呆，嘴巴里不知道在呜哩呜喇的说什么。
年温月正要再补充记忆，试图让他想起自己，就见他忽的眼前一亮。
嘿嘿地笑着，他抬手指着她的脸：“你娘，和你长得真像。”
年温月抿唇：“是月儿长得像娘。”
高行默连连点头。
“太好了，默叔终于记起王妃了！”茯苓高兴道。
年温月也高兴。
只要默叔能够想起过往，桑央又夏的冤情便能理出头绪了！
“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高行默忽然问。
年温月摇头，忙问：“默叔知道实情？”
高行默噗呲大笑：“你娘杀了好多丫鬟，被冤魂索命死的！死的活该！”
刹那间，年温月只觉心脏骤停！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居然又断了？！
什么冤魂索命？桑央又夏根本没干过虐杀婢女的事！
“默叔定是糊涂了。”压着丝丝怒意，她如此说。
她怒的不是高行默胡说八道，而是在背后对他下毒手，把他变成这样的混账东西！
好好的一个人，竟硬生生被折磨疯了，连她的药都起不到作用，可见幕后黑手有多丧心病狂！
“茯苓，帮我扶默叔上车。”
“我才没糊涂！糊涂的是你！我不跟你走，你放开我！你娘六亲不认，连自己的亲传徒弟都痛下杀手，何况是我？我不走！我不想死！”
默叔疯狂挣扎，一时情急从口中蹦出来的话，吓得年温月只能一掌将他打晕。
这些话，万一被别人听见，桑央又夏的“罪”可就又多了一条。
她现在连虐杀婢女案的来龙去脉都没摸清楚，更别说翻案。
若是再来一条罪证，桑央又夏下辈子都别想在大洛洗白！
“王妃且慢。”小厮一溜烟跑到年温月面前跪下，磕头道：
“高——高爷爷是小宁王最喜欢的人，您既然要带他走，可否给小宁王留一字半句的话？这样小的们也好给他交代……”
年温月冷笑：“这还不简单？你主子若是实在舍不得人，你就告诉他，是我说的，让他来我懿王府作客，我定与他好好商议默叔的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