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叔只扫了几眼就收回视线,还往后退了两步,离得远些才作罢。
这些木桶常年装了海货,早已侵染了咸腥气味。
齐刷刷摆在一块,味道真是难以言说。
他往云凤楼离开的位置看了眼,不着痕迹道:“你都送来什么?”
“陆叔请看,这一桶是血蛤,这桶是辣螺,这是海胆,还有这半桶是沙虫,拿来煲粥或者煲汤很美味。”
“另外还有三只兰花蟹,五只三眼梭子蟹。”
王书成挨个给介绍过去。
“还有另外两桶不是我的,是单独算的。”
等说到挨着的两桶海胆,王书成并没有归到自己身上。
主要这两桶是云凤楼送来的,他没必要私自扣下。
他也做不了这种事。
“行,郑老六,你来看看。”
这些原不归他管,云凤楼带来直接交给后厨就行。
不过是听说他带来个人,这才自个过来了。
郑六郎是这里的总厨,在陆记做了七八年,深得陆叔信任,各种海货料理他都会。
“是。”
郑六郎挨个看了,都是很好的海货,验收过后,和陆叔说:“海胆有点多了。”
“按照咱们酒楼这七天,后厨食材的销量来看,目前不用这么多海胆。”
“倒是一些海鱼脱销,海蟹也不够卖。”
陆叔闻言颔首,问王书成:“海胆要不了许多,能送些海鱼过来吗?”
“海鱼得等几天,近海没什么好货,远些的,风浪太大,我们不出船,所以海鱼很少。”
王书成挠了挠头,平时只听媳妇的话,这时他犯了难。
海胆该留谁的?
“行,你们出海的鱼获,就送陆记来,有多少我都收。”
陆叔几乎不加思考,就包揽了他们的鱼获。
“那我便把这桶海胆挑走就是。”
几乎只是迟疑了片刻,王书成就做了决定。
“嗯,你跟我来结算。”
陆叔自然不会让一个渔民这样挑着木桶在陆记的厅堂招摇过市。
把结算的钱拿给他,陆叔另外给他个荷包:“这是那两桶海胆的银钱。”
王书成道一声多谢,又从后门出来跟云凤楼汇合。
“陆叔说他们要不了那么多海胆,我把八斤伯家的留下了。”
王书成说了一下方才的事,云凤楼道:“那不打紧,我本也打算去海货市场一趟,这海胆就拿去那边卖吧。”
王书成不是没听说过海货市场那边的事,他面露迟疑道:“这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万一卖出去呢?”
锦小渔催促道:“快些走,晚了可占不到好地方。”
她还带了干贝过来,打算卖掉呢。
“走。”
云凤楼说完,提了海胆上牛车,王书成跟上。
三人驾着牛车朝海货市场走去。
姒水城的海货市场就是渔行街,在西城的落阳坊。
整条街呈东西走向,路两边是一连串石板搭的街位。
锦小渔三人到的时候,渔行街集满购买海货的百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挺繁华的啊,怎的就?”
锦小渔纳闷了,云凤楼示意王书成先去占位置,他带锦小渔去看看物价。
没有多久,夫妻两就找到王书成的位置,云凤楼给他递了碗羊肉米饼。
“吃些,方才在陆记,应吃些午饭再来。”
“多谢。”
王书成也想啊,但海货放得越久,就越难卖。
他肚子也饿了,捞起米饼就吃,还不忘问云凤楼他们吃过了么?
云凤楼答:“我们吃过了,你吃你的。”
王书成这才大口的吃起来。
“呦,你夫妻两也来这里卖?”
锦小渔这才注意到胖婶就在他们隔壁的摊位,怪不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
她嘴角还肿着,应该是王老三回去又打她。
胖婶见她不说话,嘴上越发来劲,不住的冷嘲热讽:“前些日子不能耐得很?”
“怎么还和我们一起摆摊呢。”
锦小渔无语,嘴都肿了也不妨碍她话多,本也不想搭理她,谁知这人嘴边不得闲。
“不可以吗?你家又不住海边,管那么宽?”
一句话怼得胖婶原地跳脚。
可恶。
这个锦小渔,原就泼辣些,她男人回来以后,那嘴皮子更加利索。
想着云凤楼必然不会插手女人之间的事,她又有恃无恐起来。
对锦小渔叫嚣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锦小渔无语,她实在搞不懂胖婶一把年纪,怎的就非看自己不顺眼。
从她嫁到青云村第二天,这个为难,就没有停止过。
她背过身子去,卖起自己的海胆。
“卖海胆,新鲜的海胆,拿回去简单料理就能吃。”
她的吆喝引来不少人驻足,不过多数问了价钱就摇头离开,扭头去别人家买了。
“人家海胆卖三文钱一个,不是我说,你卖六文,压根就卖不出去。”
胖婶在一旁幸灾乐祸。
锦小渔才不管她,依旧坚持自己的价格。
本来这海胆和干贝都是拿来钓鱼的。
云凤楼对胖婶的聒噪,也是头疼,王书成默默掏出两小个拇指般的布团给他,示意他和自己一样塞着耳朵。
云凤楼摇头拒绝了。
王书成也不勉强,米饼吃完,他掏了荷包要给钱,“米饼多少钱?”
“请你吃的。”
云凤楼不计较这点钱,王书成便说:“那行,今晚到我家去,请你吃酒。”
“好。”
云凤楼答应了。
王老三吃饱喝足回来,大老远就听见这婆娘又在逼逼,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云凤楼对他说:“管好你的女人,再让我听到她聒噪,我不介意割了她舌头。”
胖婶一听,气炸了,指着云凤楼骂:“你以为你是皇帝大王,还割我舌头,笑死了。”
她眼里的鄙视不加掩饰,明晃晃的,瞎子都看得见。
“嗯?”
这声尾调上扬,威胁意味十足,王老三两步走过来。
扬起巴掌就拍她脑袋,粗声粗气警告她:“你少给老子惹是生非,好好卖货。”
从怀里掏了个馒头丢给她,王老三到一旁,扯了把躺椅睡下,手拿本闲书盖在脸上。
胖婶顿时泄气了,也不敢再吵吵,只坐在一旁,委屈道:“你来看一会摊子不成,偏生去躲懒,等会那伙人来了,我如何应付,你也未曾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