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都给我住手。”
早知道是这种局面,还搞什么活人祭。
理正悔得肠子都青了。
和锦小渔交好的王嫂子,还有王六娘,不停在一旁求村民住手。
“你们干什么啊?大郎和云娘子是无辜的呀。”
失了理智的村民们,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两个弱女子的话,渐渐被海浪声和码头的嘈杂淹没。
“无知,愚昧,你们知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就算该死,她肚子里的生命总是无辜的。”
锦小渔眨了眨因为海水入眼而显得酸涩的眼睛,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回过头去鼓励荀东燕,“撑下去,为了你肚子的孩子,撑下去。”
云凤楼又要护着她,又要顾及竹筏不被海浪拍走,体力过人的他,此刻也不免吃力。
码头还是吵渣渣的,锦小渔的话就像一滴水滴进大海,瞬间就被海浪淹没。
王狗剩听到了,他脱了外衣,毫不犹疑跳下去。
“快来帮忙。”
云凤楼对他喊了一句。
现在不是埋汰人的时候。
王狗剩他娘一看儿子也跳下去,暗骂荀东燕是个要命的狐狸精。
等她回过味来,锦小渔说的是什么,顿时就急了。
“哎呦,天菩萨,你们是要我老王家断子绝孙啊。”
“黑了心肝的,都给老娘滚开。”
她在码头边嚎叫,去推阻拦四人上岸的村民,不时嚎着,“我的儿啊,我的孙儿!”
好好的一个海祭,场面越发乱糟糟的。
史进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魂都快吓没了。
云凤楼怎么在海里?
“快,救人!”
来不及多想,他第一个就要冲下去,这位祖宗要是少一根毫毛,杀了他都不够赔。
好歹是被手下人抱住了,没下的成。
官府介入,事情就好办多了,一会的功夫,四人就被拉了上来。
锦小渔被冷冷的海风一吹,顷刻间连打两喷嚏,惹得云凤楼紧张不已。
荀东燕还困在猪笼里,王狗剩他娘急得直跳,不住的去拍王狗剩。
“愣着干嘛呀,还不快放人,磕着碰着我孙儿了。”
这一幕刺眼得很,狗剩媳妇只觉得心里头堵的慌,眼睛也酸胀得厉害。
撇过头去,不想再看。
王狗剩要去放人,愤怒又惶恐的村民叫嚣着要把荀东燕沉海。
有士兵拦着,他们也只敢嘴上逞凶,实际也做不了什么。
等他把荀东燕从猪笼拽出来,她已经冷得脸色发白。
将将赶到的荀家阿娘,瞧了女儿这可怜模样,心中又疼又恼。
疼她不听话,受这般折磨。
恼她不知廉耻,败坏门风。
她搂着荀东燕,不住唤道:“儿,我的儿。”
又回过头去埋怨丈夫:“叫你快些,你死要面子。”
荀修老脸挂不住,沉着脸背过身去,看一眼亲闺女都嫌丢人。
史进上前几步,拱手和云凤楼道:“郎君可还好?”
云凤楼道:“无事。”
这下史进放心了,揪了理正来问话。
理正那把老骨头早站不住,要不是他儿子搀扶着,早就给史进跪下了。
“刺史明鉴,并非是村民们刻意如此,实则是这妇人不守妇道,红杏出墙,这才按着族规沉海。”
两三句就把事情给退到荀东燕身上。
“不可啊,不可,她肚子里可怀着我们王家的骨肉呢。”
王狗剩他娘盼孙子好些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音信,不管如何她一定要保下荀东燕来。
锦小渔据理力争:“你们都说要祭海,那你们问过神明的意思吗?神明看到你们这样,送一尸两命的祭品,难道就不会发怒吗?”
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靠着这片海,对神明的敬仰,刻在骨子里。
狗剩媳妇道:“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一旁会把脉的郎中就被理正请来,把过荀东燕脉象,跟理正回道:“脉象滑如走珠,喜脉无疑。”
“既然如此,若神明知道有无辜生命枉死,只怕才要降罪呢。刺史,不如就到神明庙,投茭杯,问问神明的意思。”
锦小渔松了口气,她当时就是看荀东燕干呕了,随口乱说,心里也是没底。
史进无语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如何判都不对,他面露难色,和云凤楼讨要主意。
云凤楼和史进道:“就按她说的办。”
神明庙就在码头二里地不远处,附近的渔民出海之前都会到神明庙去祈祷平安。
村民们遇事不决的时候,也会到这里来投茭杯,征求神明的意见。
有史进手里的那些兵在现场,村民们不敢放肆。
允许荀东燕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裙。
锦小鱼和云凤楼也换了衣裙过来。
神明庙里肃静一片,原本还激愤的,蛮不讲理的村民,倒是一脸严肃。
荀东燕被压着跪在神明像前。
神明像身金光流转,她抬眸,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祈祷。
“神明在上,信女一时糊涂,犯下大错,然腹中骨肉无辜,求神明怜悯。”
“若信女能有一线生机,将一生茹素,用此生给狗剩嫂子忏悔。”
掷杯还是交给德高望重的王大成来。
他跪在神明像前,手持茭杯,于额前虔诚的掷下第一杯。
大伙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不停流转。
荀夫人紧张且激动,手指攥得发白。
吧嗒!
茭杯落地,摔到两处,大伙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是阴杯。
王大成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又掷了一次。
阴杯。
锦小渔的目光不由看着高坐明堂的神明。
神明慈祥而悲悯,俯视着脚下的世人。
荀夫人不停在心里祈祷:”神明保佑,保佑。”
王狗剩他娘也不停念叨:“保佑她给我们王家生个大胖小子。”
王大成抬手,擦了擦脑门的汗。
最后一次,他就不信了。
随着最后一次掷杯结果出来。
荀夫人喜极而泣,抱着荀修的胳膊不停摇晃。
“是阴杯,三次都是阴杯,神明不同意。”
“看到了,你,哎呀别晃。”
老骨头都被她晃散架了。
狗剩媳妇死死盯着地上的茭杯,满心都是失落。
出于对神明的信仰,大伙都不敢质疑投杯的结果。
“村长,神明不同意。”
“若你们要是一意孤行,逆了神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