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期兄弟二人离开之后,并未再折回。
只第二日派了小厮,送来几道宫廷御膳,说是陆期祖母得了天家恩赐,特意让他千里迢迢,快马加鞭送过来。
其中就有最为珍贵的一道浑羊殁忽。
小厮留下一句贵人慢用,便离开了,悄悄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云凤楼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锦小渔目光扫过简陋餐桌上,那用精美盘具摆放的,弥漫着诱人香气的鹅。
默默地咽了咽口水,“郎君?”
郎君…饿饿…饭饭…
她低眸,小声问道:“可要用午食?”
孩子们的眼神里,流露着对美食的渴望。
不管您是为了什么心情不好,咱别和美食过不去啊,咱吃饭吧…
云凤楼眼皮子一掀,看着娇妻幼子:“想吃?”
“嗯嗯。”
三人默契点头。
“想吃,那便吃吧。天家御赐,可不多见。”云凤楼微不可闻叹了一口气,率先撩袍入座。
“多谢郎君。”
锦小渔眉看眼笑,招呼孩子们一起干饭。
这就对了嘛,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郎君,你在军中,吃了不少苦头吧?”
锦小渔把精面做的胡饼,细细掰碎了,就着美味的汤汁下饭。
鲜到咬掉舌头。
她家男人,是吃了多大的苦头,才能得天家如此重视啊。
云凤楼停下碗筷,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妻子,眼里盛满疑惑:“为何这样问?”
“我听人家说,不是朝廷重臣,天家哪里就那么大方赐菜呢。你一定是豁了性命的。”
锦小渔越想越发觉得男人受了罪,小心肝越发酸涩,疼死了。
云凤楼颇感无奈,瞧着娇妻的大眼睛里满是装不下的泪水,微叹息一声,叮嘱两孩子好好吃饭,拐着锦小渔就进了卧室。
“乖,莫哭,你男人没受罪。”
云凤楼一把将锦小渔拉倒怀里,好气又好笑。
他的小娇娘,脑袋瓜里,怎么这样爱胡思乱想?
“我也不想哭的…”
臣妾做不到啊。
锦小渔哭得一抽一抽,小拳拳锤他胸口。
“好了,是为夫让露奴担忧了,为夫得错。”
云凤楼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头于她眼睑上轻啄,“多大的人儿,让孩子笑话了。”
哟哟,合着还是她不对了?
“哪里就疼死我了呢,你以后,莫想再得到我一滴泪,哼。”
锦小渔将云凤楼扑倒在床榻间,扒拉他胸前的衣襟,说着最狠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十分。
抚上他胸口下三寸,那淡到几乎看不见疤痕的伤口,低头轻咬:“别以为我看不见,郎君,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嘶…嗯…
这该死的小妖精。
云凤楼扣住她作乱的手,气息不稳,“乖,宝贝,今日不是时候。”
“嗯?”
锦小渔抬眸,满是不解,自家男人秀色可餐,吃他还要挑日子吗?
“你忘了,王大娘一家今日要上门拜访。”
说不定过早就来了。
“啊,我忘了这茬,都是陆期两兄弟闹的。”
锦小渔松开云凤楼,一骨碌爬起来跳下炕,忙收拾午食的饭菜去了。
“慢点…都当娘的人了。”
云凤楼小心嘱咐,毛手毛脚的妻子,真是让人担忧啊。
摔坏了可如何是好?
远在姒水城的陆期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揉着发酸的鼻头嘀咕:“怪了,是哪个女郎在念叨本郎君呢!”
已然过了年初三,村民们大约都走完了近亲,往日交好的各家,便约着年节走动。
锦小渔这几年带着孩子,苦是非常艰苦,好在和邻里关系还可以。
王大娘是过早食不久来的,锦小渔左右看了看,问道:“怎就大娘您一个人来了?”
王大娘拿出一包饴糖分给云峥和云昭,这才解释道:“孩他爹跟着去城里了,两孩子说家里事多,想我们两口过去帮衬。”
话里行间难掩喜气。
“大娘好福气,我顺子哥和柱子哥都是顶孝顺您二老的。”
锦小渔也为这两位老人高兴,这些年他们帮了很多忙。
王大娘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藏不住,用过来人的身份劝说锦小渔。
“我们也不奢望孩子有多大出息,平平安安就好,小渔,你们还年轻,都说养儿防老,还是要生个儿子才好啊。”
“这是自然,我先谢过您咧。”
锦小渔尬笑,心说大娘您还是安心跟着儿子养老去吧。
王大娘并没有留下来用饭,推说家里还有些包袱需要收拾,只略坐了会便离开了。
倒是走时拿了好些锦小渔送的胭脂,“大娘便带上吧,好给我家两位嫂子,添些颜色。”
“这可是顶好的材料做成的,大娘莫要推辞才好。”
“哎呀小渔你和大娘客气啥,自你嫁过来。大娘便看你是个懂事能干的,大娘果真是没有看错人。”
王大娘观锦小渔确实变得比以往要好颜色,那朱唇不点而红,想来这胭脂确实有大妙用。
又想着以后少不得要在两位儿媳手底下讨生活,便也就收下,美滋滋地离开了。
王大娘离开以后,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今年的立春来得早,倒没在飘雪。
春寒料峭,寒意不退,还是冷得很,云凤楼披着蓑衣,拦住要跟她一起出门的锦小渔:“外头冷,你留在家中照看孩子,莫要与我同去。”
“不是…”
锦小渔慌忙摇头,眼神闪烁,攥着云凤楼的袖子不撒手。
“怎么了?”
云凤楼觉察她的异样,皱眉问道。
“就是…就是…”
锦小渔急得白生生的俏脸,都泛起了红晕,她该如何跟云凤楼解释,原主把家里良田快卖完了。
就在她穿来的前一天,那是家徒四壁,啥都没给她剩啊…
地是早上卖的,人是晚上穿的。
欲哭无泪中…
“嗯?”
云凤楼不解,软下声调,“出了何事,露奴都可与我尽说。”
“真的?”
说了你不会想把我弄死吧,锦小渔半信半疑。
“当然,我是你郎君,何事我都该替你担着。”
云凤楼掰开握紧他衣袖的柔荑,捏在手心轻哄。
“那我就不客气啦,家里…家里的田,被卖的没有多少了。”
锦小渔低着头,讷讷的声音快要听不见了,显示着她的心虚。
“……”
云凤楼默不作声,描着锦小渔瘦得跟巴掌一样大的小脸蛋,低声叹道:“是某让露奴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