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几天的确挺想念这孩子的,可做这样一个梦,我特别不安。”古夫人皱着眉头,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压住,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妈,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安然身边有人照顾,她怎么会出事。”古建兴虽是这样安慰母亲,内心则忍不住跟着担忧,刘安然和凯西年纪都不大,没有长辈帮衬,日子能过得好吗?
事情也的确是发生得太突然了。一直纠缠着他的小姑娘突然间放弃,毅然决然的离去,并且迅速和另外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许多想不通的谜团,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管这些。
“希望你说的对吧。安然走了,我希望她不管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结婚,都是幸福的。这孩子,心地善良,直来直往,没有心机,和我很合得来。”说着说着,古夫人意味深长都看了古建兴一眼,想到了一些不可能的事,带着遗憾收回目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别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她真是感慨颇深。如果当初她没有处处针对安然,而是与她好好相处,怕是现在已经成为婆媳了。
“很晚了,早点休息。”古建兴不希望她想太多,“还记得医生对你说的吗?切记忧思过重,要学会放空大脑。”
“我明白。”收到儿子的关心,古夫人努力让自己平复好心情,“我睡觉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古建兴点点头,从沙发起身,迈着大长腿离开了。
古夫人坐在沙发里,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安然真的,对我一点也没有留恋吗?我总觉得,她不应该是这种人。”
如今,联系不上安然,想亲身见面要个说法都做不到了。
“唉,我总是这样,知道要珍惜了,可已经来不及了。”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性格,会给儿子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她应该克制自己的自私情绪,一开始就用宽阔的心胸去接纳别人的好。
“我当时,应该是糊涂了。安然不但和建兴有肌肤关系,还那么喜欢建兴,我干什么要拒绝他们呢?儿子有个爱自己的女人呵护,这不是好事吗?”
当时,她完全没想过这些。如今,满心都是遗憾。
犹豫了几分钟,她起身找到手机,第一次主动联系了商姝蕤。
此时,商姝蕤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手机在床头柜发出蔚蓝色的光芒以及嗡嗡嗡的震动声。
她慵懒的睁开眼,伸手拿到手机,接听后放在耳边,并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喂,你好。”
“喂,姝蕤,是我,古伯母。”话语客气中带着尴尬,尴尬得很僵硬。
“古伯母?”没想到古夫人竟然打电话来,商姝蕤的睡意清醒大半,拉亮壁灯,半坐靠着床头,问:“这么晚了,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紧急事吗?”
“倒也不紧急。就是我想知道,安然有没有和你联系?我想见见她。”
“你想见安然?为什么?”
“是这样,她离开得比较突然,也没跟我道个别,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就想跟她见个面。你知道她目前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不过,她肯定是不会在国内的,你想见也见不到。”
想见也见不到,这几个字像锋利的刀刃,插进古夫人的心口里。
疼痛蔓延。
商姝蕤从她的沉默里,感受到了孤独。“伯母,你很想安然陪在你身边?”
安静了几秒,古夫人的声音不太好意思的响起:“那么好的孩子,谁不希望留在身边。以前啊,是我眼界小,心小,处处觉得你们不好,其实你们都非常优秀,是我看不清。”
每个人对一些人,一些事的看法,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并非一成不变的。
商姝蕤一早也知道,古夫人会改变对她们的看法,即便她嘴上从不承认她们的优秀,和过人之处,但内心必定是折服的。
人并不是非黑即白,有太多太多复杂的因素,才组成了一个有血透肉的人。
人有七情六欲,不是机器人,只要设定好程序,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
“如果安然听到你这话,肯定很开心的。”可惜,安然听不到。
商姝蕤的心情,不禁随之低落。
她并非找不到安然。
只要拜托应承枫或者姐夫,他们肯定能找到安然现在在什么地方。
但安然想见她吗?
“如果安然联系你了,你能不能通知我呢?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她。我这辈子就只生了个儿子,安然这段时间,其实很像我的女儿。”古夫人以前脸皮很薄,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吐露这种秘密心声,她觉得很丢人,但现在,为了能见到安然,她愿意剖开自己的心,让商姝蕤见识到她的诚意。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见到安然了。靠她儿子,是靠不住的了。那家伙,找安然都找得不上心。
“嗯,如果安然联系我,我会通知你一声。还有别的要说的吗?”商姝蕤问。
“没有了,深夜打扰你很抱歉,早点休息吧,晚安。”说完,古夫人挂了电话,换上睡衣,上床睡觉了。
隔壁房间里,古建兴坐在吧台,一个人喝着闷酒。
母亲说的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如同被赋予了灵魂,生动深刻的在脑海里转悠。
他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里面都有个关键词,刘安然。
鬼使神差的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了一张照片。
是古夫人在沙滩时,发送给她的。
他不知道怎么的,就保存了。
他不是那种轻易保存照片的人。
放大看了很久,猛地暗灭手机,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他想,他是疯了,也很贱。
人在的时候,不屑一顾,觉得很烦。人离开了,又开始源源不断的思念。
他勾唇自嘲,径直拿了一瓶威士忌,喝水似的猛灌,喝醉了,就能什么也不想了。
翌日
叮铃铃……
手机铃声飘荡在偌大的房间里。
躺在沙发睡得没个正形的古建兴被吵醒,紧皱眉心,头疼欲裂。
甚至带了点脾气,捞到手机想砸出去,还好视力惊人,砸之前扫过了来电显示。
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振奋坐起,深呼吸清醒,接听电话,“李先生?”
“对,是我。你很忙吗?忙的话我们先挂了吧,等你不忙再说。”
李财一共打了三次电话给古建兴,见他都不接,准备打完第三次就不管了,结果第三次古建兴接听了。既然如此,他觉得也算是一种缘分。
“我不忙,李先生您有什么事请说。”古建兴认真道。
“我没什么事,就是通知你,我和我夫人愿意把房子卖给你们了,价格是我们买回来时的五倍,因为我们在这边也算是住了很久,这里的一花一木都花费着我们的心血,收你钱算是便宜你了。”
不便宜的话,根本都不会同意卖掉。
这段日子,他的儿子女儿,时不时来透露一些信息。
他也见证到了古建兴想要拿回这栋房子的信心。
人家是当年落难,不想孩子们跟着受苦,才把房子卖掉。
这还是父亲送给的嫁妆。
要是不还给人家,似乎总是觉得,背负着一家人的痛苦在快乐的生活。
纠结了这么久之后,傅桂终于开口和李财说,“把房子卖给他们吧,我们换个地方住,这里,也算是住到头了。”
但李财知道,妻子不舍得这里,她最是念旧了,恨不得一辈子都呆在一个地方,死也埋在那儿的程度。
她选择了退一步,选择了成全。
他是心疼的,大叫道:“你是不是被他们给洗脑了?你不想卖房子就不想卖,何必被他们道德绑架?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要道德做什么呢?道德只会让你痛苦,没有道德才是真正的快乐。”
傅桂眼一瞪,“你这是说的什么的话?如果没有道德,我看你早就给我戴绿帽了?不,起码给我弄了个青青草原。”
李财委屈,“少来,说的根本不是一码事。你在逃避!总之,我不同意,老子凭本事买来的房子,凭什么卖给他们。有本事就让我心甘情愿还给他们。道德绑架,就是最下流的手段。”
“不想跟你说。”傅桂本来都做好决定了,被李财这通话一搅和,又觉得满心不舍,想重新考虑。
她开始认认真真的,和这栋房子的每一寸地方相处。
看着这些花,这些草,这些田埂。
她精心设计的小菜园。
她让李财自己用水泥砌起来的池塘,养了好几条鱼。
养着养着,都不愿意杀来吃了。
李财没这么怜悯,趁她不注意,宰了一条,弄成红烧鱼,在她和着米饭吃得津津有味时,笑嘻嘻道出真相:“好吃吧,这是咱们池子里养的鱼。”
傅桂气得把饭碗扣到他脸上。
臭老头子,竟敢动他的鱼。
那几天,“杀鱼凶手”这四个字,长伴李财。
甚至,傅桂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血海深仇。
李财自己嘀咕,“原来我的老婆,是一条鱼变的?她为了一条鱼,竟然凶我,不理我,冷暴力我。真是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这么有趣,生动,好玩的日子,以后都再也没有了。
李财心里苦。
他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看到傅桂笑着度过每一天。
接下来,在他没有找到好看的房子,没做好菜地,没砌好鱼池前,傅桂都不会比今天更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