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刚说一半，似乎想到什么，将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我问他什么意思。
什么是通鬼灵，跟小鬼共情，又是什么鬼？
“通鬼灵，就是通阴魂之灵，知阴魂之事。跟小鬼共情嘛，就是对小鬼的所知所想，产生同感共情。”
想到刚才我似乎能感受到，小鬼死前窒息的感觉，莫非就是共情？
怪不得那种窒息感，那么逼真。
老陈收回桃木剑，“罢了，既然这小鬼身世这么可怜，我可以饶他一命，不过，若是他还不识相，就不能怪我了！”
我想了一下，说道：“或许，还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去年那则新闻，闹得挺轰动。
当时还因为这事，不少麻将室被查，掀起了一阵打击赌博的热潮。
我记得，在那则新闻没多久，小鬼爸爸的忏悔视频，再次上了新闻。
视频里，小鬼的爸爸留下了懊悔的眼泪，还怒将自己的一只手砍掉，以表戒赌的决心。
果然，打开手机一搜。
我很快就找到了那条视频。
眼看小鬼再次要暴走，我连忙打开视频。
视频里，男人痛哭涕流的忏悔，让人唏嘘，也让人同情。
尤其是在他狠心砍掉自己的一只手，更是让很多人动容。
吴三炮跟我说过，阴灵小鬼一般没什么怨气。
虽然没有什么怨气，但也没什么人性。
一旦彻底被鬼性控制，就会变得暴戾，甚至会生出怨气。
就像此刻的这个小鬼。
而唯一能唤醒他的，或许只有他爸的这条视频。
果然，在看到视频里，自己的爸爸砍下一只手的时候，小鬼的双眼里，流出了两行血泪！
“小鬼流泪了！”
“老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小鬼流泪。”老陈啧啧称奇。
片刻之后，小鬼渐渐收起了脸上的鬼相，恢复生前的模样。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除去那张过于惨白的脸，长得很可爱。
他周身的阴气，也散了大半。
“可怜你这世命苦，希望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老陈重新取出一张符纸，再次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这一次，小鬼没再反抗，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澈的笑容。
在老陈的咒语之下，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
最后化为一阵青烟，烟消云散。
老陈舒了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向我：“倒是多亏了你，省了老道我不少的修为。”
廖成杰见那小鬼消失了，忙跑上前问道：“陈大师，那小鬼送走了吗？”
“走了。”
老陈说着，用手上的桃木剑，在地上圈了一个圈。
“天亮之后，找人将小鬼的婴尸，葬在我圈的这块地上，以后每逢祭祖，别忘了多带些零食玩具。”
廖成杰听到这话，长长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天一亮，我就找人来办！”
因为廖成杰要留下来处理明天下葬的事情，就给我们叫了一辆黑车，送我们回海市的市区。
找好车，廖成杰利索的给吴三炮转了十万块钱。
估计是因为送走了阴灵小鬼，让他的心情大好，又额外给我们三人，每人包了两千的红包。
还说等他再次成名，会给我们每人包一个更大的红包。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灯光的原因，廖成杰的神情看着有些不对，看着有点凶神恶煞。
车子启动后，老陈忽然摇了摇头，说“可惜了，怕是等不到那个大红包了。”
愣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廖成杰那个大红包。
我问老陈为什么？
“横亡四面筋，逢人却似嗔，得之必暴死，凶狠累双亲。”老陈说道。
我更加云里雾里，看向吴三炮，问他明不明白。
吴三炮耸了耸肩，靠在旁边用手肘捣了老陈一下：“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啥意思啊？”
老陈一副高人的模样：“老道我刚才从那大作家的脸上，观到四根显而易见的筋，看起来就像要发怒的样子。”
“在面相里，这叫横亡煞，那大作家活不过一个月，甚至还会连累父母！”
“你们说，我们又怎么能等到他成名的时候？”
我说怪不得我刚才看廖成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不过，这相术真这么厉害，能看出廖成杰活不过一个月？
老陈看向我，笑得有点别有深意：“是啊，你想不想跟我学？”
“你要是想学，老道我倒是很乐意收你为徒，保证不比你跟这家伙捣腾小鬼赚钱少！”
这话刚出，一旁的吴三炮，一手肘就打在老陈的腰上。
“滚犊子，你吴爷还在这呢，当着我的面，撬我墙角。”
老陈嘿嘿笑着：“我说吴老弟，你下手轻点儿，我还没娶媳妇呢！”
两人听着像是在开玩笑，不过我觉着，他们好像话里有话。
不过，廖成杰的结局，还真让老陈给说中了。
那是半个月后，我从新闻上得知的。
短短半个月，廖成杰的小说再一次爆火，成为各大小说网站的头部作品，更是卖出两个亿的天价版权。
可就在他功成名就之际，却因为在自己家中，洗好澡出来时，不慎滑倒，脑袋磕破了鱼缸，破碎的玻璃片直接割破他的喉咙，造成大量失血。
第一个发现他死亡的，是预约上门的保洁员。
但等警察赶到的时候，廖成杰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去多时。
而他的父母本来在外地旅游，听说儿子出事，当天开车赶回海市，却在途中出了车祸，至今在医院未醒。
警方经过调查，最终判定廖成杰是意外死亡，排除他杀可能。
但我心里都清楚，廖成杰的死，并非是单纯的意外，而是遭到了怨灵小鬼的反噬。
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虽然吴三炮之前说的很清楚，怨灵小鬼，极其容易反噬。
但我没想到，这反噬竟然是要了他的命！
而且，还连累他的父母。
我这一辈子，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坏事。
最坏的事，大概就是吴三炮带着我，半夜去刨了一个小孩的坟。
为了赚钱，我投靠了吴三炮，走上了这条请小鬼的路，虽然知道这不是正经赚钱的生意，但架不住它来钱快。
可我也没想到，这生意还会跟人命扯上关系。
我心里憋得慌，也对请小鬼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抵触。
可惜半个月后，吴三炮已经不在。
我只能拎了两瓶老村长，去找老陈。
饭桌上，老陈喝着我带来的老村长，劝我，说“阳子，做咱们阴行的，难免跟人命扯上关系，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不过，你也别负担，反噬不是咱们能控制的，而是看客户自己……有的人，就是养怨灵小鬼，甚至养几个小鬼……他也不会反噬……”
“还有就是说……事先你一定……给客户说明后果，选择权在他自己，后果他也一力承担……反正，咱们警告的话，全说了。”
老陈的劝说，多少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但以后，我决定请怨灵小鬼的生意，还是稍微少做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