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那句话,明显就是一个内行对外行人的下马威。
实际上,曾美究竟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只不过是得到“该网站的确是淫秽网站”这一信息的途径之一,根本不是这场辩论的讨论重点。
但他却用刑诉法上确实存在的一条规则,唬住了这个并不了解这么多的小姑娘。
果然曾美不敢说话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措地看向了旁听席楚清歌的方向,目光掠过自己的同伴时,眼眶里更是蓄上了泪花。
也许是被曾美这种鹌鹑一样的姿态取悦了,又好像感觉有这个律师在,自己不会有事,被告席的钱明无声笑起来,咧开一嘴发黄的牙,顺着曾美的视线望向了楚清歌,没什么笑意地挑起一边唇角。
最后连法官也看不下去了,一敲法槌,“辩护人注意措辞。”
那律师才算收敛了一点自己的笑容。
后面的辩论听起来实在乏善可陈,每一个问题,几乎都踩在楚清歌的预料上,最准的时候,问题问出来,和楚清歌脑子里想的,只有几个字用的不一样。
法官退庭评议的时候,法庭的气氛稍稍活络了一些,那律师远远跟裴景安打了个招呼,手举了举,冲裴景安挑了挑下巴。
裴景安也不过微微一点头。
曾美早就从证人席上下来了,下来在旁听席哭得梨花带雨。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曾美抓着楚清歌的胳膊,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往下掉,顾不得整个法庭的人都在往她这边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
她哭得很委屈,几个女生有的默默无语,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还有的已经失神地躲到了长椅的另一端,或许是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好友。
她们都觉得曾美勇敢。
之前那么多人,只有曾美一个,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学校的好处,口口声声一定要把公平正义找回来。
三年过去了,她们从刚刚踏入象牙塔的无知,到后来的圆滑,只有曾美,还坚守着当时的执着,一定要把钱明送进监牢。
可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点执着就如同蚍蜉撼树,曾美自己也被校长叫过去谈话,差点没了毕业证。
就在她们都觉得这一切没有希望,准备就揣着这个秘密离开校园之际,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的曾美容光焕发地回来,说这一天终于到了。
与此同时,是学校雷厉风行地换了新一任校长,至于之前的校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押上了警车。
来之前,曾美拍着胸脯跟她们保证,这次一定能把钱明送进去,稿子背了好几轮,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真站到庭上的那一刻紧张,说不出话来。
可是播音出身的曾美,实习进了电视台,每天要面对镜头都不会紧张的曾美,被对面的律师三句两句就问得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完全被对面牵着鼻子走。
被告席上的钱明,歪着身子,手臂搭在四周的隔板上,耷拉着,晃荡着。
眯缝眼里透出的光,赤裸裸的,带着得意的精明。
等打量够了这一群好小白兔一样的女孩,手指擤了擤自己的蒜头鼻,搓了搓指头,盯着一群人里最瑟缩的那个女孩,露出不怀好意的狞笑。
看到那女孩浑身一抖后,嘿嘿两声,将头别过去,余光却带着凶恶,还黏在那个女孩身上。
法庭因为钱明过于明目张胆的行为,本来松懈下来的气氛,气压又变得有些低。
大概是被告的辩护律师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坐在辩护人席位上,直皱眉,遥遥给钱明打手势,让他老实点。
换来钱明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依旧我行我素。
丝毫没有把法庭纪律、道德准则这样的词汇放在眼里。
甚至连法官进来,钱明也不过瞥了一眼,才懒懒地站起身子。
一站三道弯。
“就钱明传播淫秽物品牟利案,本院经审理,认定事实如下……”
法官没什么感情地读着判决书。
不过是之前了解过的那些,听起来没有什么新意。尤其是在钱明所请的律师的精彩辩论下,这些事实查明的部分,听起来居然是有利于钱明的。
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这次的律师费花的值,还是实在对这个判决结果运筹帷幄。钱明甚至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差点仰倒在座位上。
审判长乜了他一眼,也没能震慑得钱明稍稍规矩一点。
念着判决书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起伏。
却顿了顿,“本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钱明以谋利为目的,建立淫秽网站,传播包括但不限于淫秽视频在内的淫秽物品。其行为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情节特别严重,应当对其犯罪行为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签名作为该网站的创建者和管理者,未积极履行其对网站的安全管理义务,且采用发布任务、提取佣金等方式获取巨额非法利益,具有极大的社会危害性。故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本院不予采纳。”
“到案后,虽表面上认罪认罚,但并不主动供述自己的犯罪罪行。依法不应当从轻处罚。”
势头急转直下,打得钱明措手不及。
曾美连哭都忘记了,呆愣愣地瞪着席上的法官,似乎比钱明还要不能接受这个转变。
回过神来后激动地拽住了楚清歌的手臂,鼻尖吹出了一个小鼻涕泡,又赶紧抬手抹掉。
妇女报的记者和摄影在疯狂记录,身边的女孩们也都渐渐围过来,直到将曾美和楚清歌围在中间。
“综上所述,依法判处被告钱明无期徒刑,并处罚金一千万。”
法槌一敲。
木头撞击木头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如此沉稳有力。
“一千万?!”
“一千万!”
旁听席的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