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楚清歌听完这些,回去看裴景安的眼神都是不对的。
钱明的行为听起来甚至不太像一个大学生——至少不太像楚清歌上学时候,满心以为的大学生。
她知道男生在一起难免聊一聊对方的感情状况,间或夹杂着几声意味不明的“啧啧”声,揣测一下对方的某些方面的生活。
更进一步,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开开黄腔。
更过分一点,会在晚上回宿舍之后,对自己白天遇到的某个女生极尽意淫,或者看看黄片,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是楚清歌能够想到的龌龊的全部了。
可钱明完全突破了她的认知。
这个刚刚进入大学成年的孩子,利用了对同类的了解和对人性中对金钱的渴望,快速地建成了自己的团队。
团队里的这些人,有些是男性,为了满足自己的性幻想,为了寻求刺激,为了各种各样,在正常人看来难以理解的原因,混迹于女生出入的场所。
甚至是理发、摄影这种,本来在楚清歌看来算是正经的职业,却会借着自己的职业便利,和女性顾客的不设防,拍下各种角度暧昧的照片,发到网上,赚取流量。
也有些是女生,为了钱,或者为了报复,再或者被身边人引诱,在各种男生不好混进去的地方,利用自己的性别便利,拍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和视频。
截止到曾美发现的时候,这个网站的注册人数已经达到了数百万。
注册会员需要每个月往里充钱,每个月的流水不下六位数。同时,网站甚至开通了“点菜”式的服务,只要有钱,就可以发布“任务”,号召“赏金猎人”去物色女孩子。
想要什么风格的,想要什么尺度的,视频还是照片,想要拍摄地在哪的。
越猎奇,价格越高。
暴露越多,价格越高。
越是明目张胆的地方,价格越高。
当然这样的视频发到网上,定制人也是可以开通共享的。只是想要看到这些“共享视频”,也要花钱。
然后这些“花了钱”的人,就会在评论区找到“志同道合”的道友。
他们对视频里被偷拍的主角大肆评判,并相约几个人“合伙”,出个更高的价钱,下次找个“更辣的妞”。
人像牲畜一样,在这个她们不知道的网站上,被售卖,被评判,被意淫。
短短三年时间而已。
钱明从一个进入校园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后来网络这个黑暗世界一角人人拥趸的“大佬”。
而在这件事情曝光之前,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在暗处悄然崛起的网站,背后的人,是一个毫不起眼,甚至看着有些懦弱的男生。
“那发现之后呢?没有什么措施吗?”女警这么问。
楚清歌坐在旁边,所能做的,也只是将那杯失了热气的热可可换掉。
“你说什么措施?”曾美没有注意楚清歌的动作,只是和女警对视,“是帮钱明把所有的犯罪证据全都洗掉了,还是给他保送的那些手续?”
“……”
“现在的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了吗?他现在是C大的金融硕士,一年十万的学费,说交就交,甚至那年他毕业的时候,还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曾美笑起来,表情却有些阴冷,“可是我们呢?我们对这件事,连提都不能提。”
“哦,还忘了说,我们这种学影视传媒的,或者是学舞蹈的女生,算是受害者的重灾区。说出来也不怕你们把我怎么样,我有一次翻墙,上了那个网站,几万个人点赞的帖子,点明了要学表演或者学舞蹈的女生的色情视频。”曾美想了想,“那条帖子下面倒是发生了分歧,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楚清歌隐约有了一种荒唐的预感。
但出于职责,同样身为女性的警察还是得硬着头皮问:“什么?”
“他们因为价格吵起来了。”曾美“咯咯”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就像被榨干了营养价值的油,悬浮在脸上,“愿意接单的人说,学舞蹈和学表演的女生,身材好,长得漂亮,又能浪得开,就算是不接这单定制,拍个视频放在网站上,也能有不少人愿意付钱,嫌出价的人给的价格太低。但出价的人说,学这两种的女的够骚,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勾上手,所以贱货贱卖,只值这个价。”
这毕竟是在做笔录,而人脑又会下意识排除那些对自己刺激过大的记忆。
所以真实的评论区,比曾美此时轻描淡写说出来的,应该更加不堪入目。
女警记笔录的手顿了一下,在写到“骚”这个字的时候,笔尖有些颤抖,但还是如实,一字一句,都按照曾美的原话,记录了下来。
“那之后呢?按照你的说法,光是你们学校,就有那么多受害者,大家怎么可能愿意善罢甘休?为什么这件事后来就没了水花?这已经是犯罪了。”
“善罢甘休?”曾美品了品这四个字,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讽刺,“那您告诉我,这件事情,我们除了善罢甘休,还能做什么?”
“我们都是学生,毕业证握在学校手里。学校的事情又多又杂,稍微有点马虎,甚至只要多挂你几门课,四年的时间就打水漂了,谁敢说?”曾美打开手机的支付平台,“看到了吗?这是我们四年的学费。私立的大学,学费没有公立的大学那么便宜,一年几万块,四年下来,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多少人是父母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供过来的?真就要这样跟学校死磕到底,到最后自己什么都捞不到?”
“……”女警没有说话。
楚清歌也只是沉默地坐在旁边。
她很想做到自己说的那样,除了自己之外,对别人不要再滥施同情,但这一刻她还是没忍住多看了曾美两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