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挑眉。
好像刚才不是人的那个不是你裴景安一样?
裴景安眨了眨眼睛,好像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言行不一,“我错啦。”
“原谅你,”楚清歌接话接得那叫一个顺滑,“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哎呦!”
裴景安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楚清歌捂着头顶瞪回去,腮帮子和眼睛都圆滚滚的。
裴景安将她揉进怀里。
裴景安很喜欢这样抱着她,将自己的脸埋进楚清歌的锁骨窝里,鼻尖就能嗅到楚清歌身上淡淡的椰子的奶香气。
楚清歌最喜欢这个味道,裴景安之前给她换过不少香水,还是楚清歌坚持要把自己在律所的形象塑造得更加“高贵冷艳”一点的时候,给她买回来的,结果都是用了几次就束之高阁,最后的最后几千块一瓶的香水,全都沦为了家里的空气清新剂。
慢慢的裴景安也爱上了这种味道,只闻一闻就好像脱离了鳞次栉比的都市,去到了海边。
阳光,海风,和身边的椰子树。
可在楚清歌看来,这样抱着她的裴景安就像是一只大狗。
扎扎实实的,又很老实,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身后。
末了裴景安突然问一句:“之前的误会澄清了,过几天,我们就回事务所?”
毕竟自从楚清歌出事以来,裴景安就把主要的工作地点挪到了家里,他毕竟是高级合伙人,太长时间不露面,也不是个办法。
“……”楚清歌沉默了一会。
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这次回去,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就在裴景安以为她要拒绝,想着怎么开口宽慰她的时候,楚清歌开了口:“好啊。”
裴景安将要出口的安慰停在了嘴边。
转为了一句迟疑。
毕竟楚清歌不声不响地放他鸽子,留张纸条就消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
“怎么这么看着我?”楚清歌往后撤了撤,“我现在天天被你看管着,你怕我畏罪潜逃?”
“……没有,”裴景安说,“我只是觉得,楚律师成熟了许多。”
他没称她为“夫人”,也没唤她“清歌”。
他就以一个上司对下属,同仁对同仁的态度,称赞一句。
楚律师成熟了许多。
楚清歌笑起来,勾住了裴景安的脖子,却不是方才嬉闹模样。
她沉着而淡然,“我只是经过这件事,分清了究竟什么人,什么样的意见,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裴景安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抬起眼来,笑意浅淡,“那我能不能请问楚律师,对于如今的楚律师来说,谁的意见才是重要的?”
楚清歌连犹豫都没有,“我自己。”
曾经她总觉得,当事人的意见是重要的,周围人对她的看法是重要的。
可是事实证明裴景安说得对,身为律师,和当事人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委托关系。
案子办好了,当事人给你鞠个躬,说一句谢谢,嘴上说着下一次还找你,实际上下一次还是货比三家,比着价格自己觉得合适了,才和你做这单生意——当然,这种情况在民事案件中出现得更多,刑事案件因为关系到被告人的生命和自由,在对律师的选择上,价格可能排在后位。
案子办得不合当事人的意思,大抵连表面的谦和都做不到。楚清歌在这两个月里就发现团队里的女律师,一个穿高跟鞋的都没有,特别是在开庭的那一天,永远是最方便行动的行头。
最离谱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案子好好给人办完了,可能跟她扯上关系的,她碰也没碰。以为这样算是维护了当事人的权益,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甚至对于当事人一时糊涂给自己造成的损害也没有追究。
事实证明张梁一开始对她的确是很满意的,甚至介绍了新的案源过来,办公室里的那些夸奖,楚清歌听着都觉得心里在冒幸福的泡泡。
可是转眼就能上律协举报她。
哪怕她跟裴景安解释了那么多遍,也没有用。
至于周围人的眼光……
楚清歌摇了摇头。
人都是固执己见的,也都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就像他们去警局调材料的那天,那个冷嘲热讽裴景安是无良律师的年轻警察,也会随着沈星洲一秒转变自己的态度。
没有定数。
而她能做的只有坚持她自己。
“人只会站在自己的利益立场上说话。”楚清歌把玩着裴景安领子上的纽扣,“这个道理,早在办理刘坤的案件时我就应该明白。可惜我那时候冥顽不灵,所以这次就当是给自己长了个教训。”
她说得轻描淡写。
就像裴景安关闭社交账号时一样,面对季中原的关怀,裴景安也只不过说了一句,“算是给我自己一个教训。”
只是裴景安有足够的勇气去对抗那样的枪林弹雨。
而楚清歌没有那么强大的安全感。
她对于人性的信心,也就只能到这了。
裴景安摸了摸她的头,最终只是“嗯”了一声,“保护好自己,不是一件错事。”
他总觉得楚清歌的热诚像是一只将壳寄居给他人的蜗牛,不顾一切,甚至有点不计后果。
是好的。
尤其是在这个人情逐渐冷淡的社会。
裴景安记得刘坤的那个案子,以正当防卫辩护成功以后,杜光的儿子,那个要考空军的,说如果这因为这件事考不了空军,就像他们一样来做律师的男生,给楚清歌寄来一只战斗机的模型,被楚清歌视如珍宝的拼好,还在自己不大的工位上专门辟出一块地方,用来摆那个模型。
可不是每一次付出都能有这样圆满的结果,就像这样稍微有点差池,失去了外壳庇佑的蜗牛就有可能死掉。
“以后也要记得这个原则,先保护好自己。”裴景安捧着她的脸。
拇指轻轻触摸着她的脸颊。
初心什么的,还是交给他就好了。
难得的静谧,楚清歌靠在裴景安肩膀上,两个人窝在宽敞的鸟巢吊床里。
直到裴景安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