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觉得季律师说得有道理,不能追求一时之快,耽误以后的工作。”楚清歌说。
裴景安望进她格外认真的眸子。
两人的距离近到睫毛几乎要交错在一起。
楚清歌停了一会,又开了口,“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你要不要听?”
“……”裴景安箍着她的腰的手,掌心微微发烫,“你说。”
楚清歌没说。
她先轻轻凑过去,嘴唇碰了碰裴景安的唇。
尝到裴景安口中的薄荷糖的甜味,才轻声道:“我不想让你再为我得罪人了。”
裴景安的手指蓦地一紧。
“你说得对。当律师,要和警方、和检察院,和法院搞好关系。就算不能搞好关系,也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毕竟要是哪一天出事了,公检法才是最后一道安全绳。”楚清歌弯了弯眼睛,“我得把你的安全绳给你系牢了,不能让你老是放手。”
这是她刚进君同律师事务所,办理第一个案子,裴景安教给她的第一个道理。
裴景安记得,那天的楚清歌坐在迈巴赫的后座,闻言抬头望着车内的后视镜和后视镜里自己的视线迎面相撞。
那时的楚清歌说:“可是律师不只是运用法律的机器。”
几个月过去,楚清歌已经褪去了那时候的豪情壮志,身上还背着未洗刷干净的嫌疑,就连季中原这样坚持“保护自己才是第一要义”的老律师,也要由衷夸她一句,“成熟了”。
可是这种成熟,真的是她自己想要的吗?
裴景安有那么一个瞬间,很想问楚清歌一句,此时的她还记不记得学法的初心。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是那年开学典礼的风终于吹离了校园,吹离了漫天的书卷气,盘旋着卷进浩渺尘埃里。
在高楼大厦的鳞次栉比中,散落了一地。
无处捡拾。
这个阶段,他也曾完完整整地走过。
这种感受,他也曾真真切切地体验过。
大概楚清歌因为他的原因,对这个案件的热忱,已经是此刻身背刑事案件的楚清歌,残留的最后一点初心了。
所以裴景安什么都没有问。
楚清歌得不到裴景安的回答,却也知道裴景安妥协了。
于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彻底扑进裴景安怀里,“刚来律师事务所的时候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会乖乖做好你的实习律师,跟裴律师一起客观冷静地办案。”
裴景安接住了她,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只要她想,她身边永远有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
楚清歌的下巴搁在裴景安肩头,要踮起脚,才能牢牢地抱住裴景安的脖子。
裴景安默不作声地箍住了她的腰,一声叹息在胸腔里,没有吐出来。
“其实我也有句话,你要不要听。”裴景安问。
楚清歌愣了一下,想要从裴景安怀里站直,却被裴景安按住后脑,怎么也挣脱不开。
“什么话?”
裴景安的气息拂过耳畔,像清风拂山岗,“没有嫌你烦,也永远都不会不喜欢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我不会有半句抱怨。”
这是一个小时前,楚清歌为了在水果店演戏,连珠炮一样“炮轰”裴景安的几个问题。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所以让你干这么点小事你都这么多抱怨?”
说完楚清歌自己都没当真,但是裴景安记在了心里。
在此时此刻说出来,似乎也是在宽慰楚清歌不想声张,又想表达自己理解裴景安的想法的心。
裴景安的确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至少对他在意的人是这样。
楚清歌不是很想矫情,但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自己还是被治愈了。
也明白了裴景安为什么按着她的脑袋不松手。
“裴大律师?”楚清歌坏笑,几分调侃。
“嗯?”
“你是不是害羞了?”
“……”裴景安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没有。”
主打一个死鸭子嘴硬。
“哦,”楚清歌望天,“可是这种时候害羞的男生很可爱哎……”
裴景安很直男,“你觉得‘可爱’这个词是对一个男生的夸奖?”
“不是吗?”楚清歌主打一个听劝,“那……生动?”
“那确实是还没死。”
“……”
有的时候,天聊着聊着,就被聊死了。
裴景安松开了楚清歌,一张脸冷峻如常,看不出分毫方才“深情告白”的影子。
楚清歌追上去,花蝴蝶一样跟着他,“你说我刚才在水果店的演技好不好?是不是一看我就很娇气,要你宠着的那种?”
“……”
“嗨呀,反正他也不认识我,我就算想绕半个城买东西他也管不着,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就算是平常出现在他店里,他估计都会紧张的。”
“……”
“还好我反应快入戏快,不然多容易穿帮?你下次提前告诉我一声行不行?”
裴景安还是不说话,自顾自把抽屉里那张授权委托书和律师事务所出具的代理函装进公文包里,丢一只耳朵听楚清歌叽叽喳喳。
楚清歌毕竟还是“带罪之身”,没什么要准备的,靠在桌边回味自己的演技巅峰时刻,突然被回身的裴景安挑了一下下巴。
“都很好,只有一点不好。”裴景安说。
“哪不好?”楚清歌虚心求教,“下次我争取改进。”
“一点不好,我不是真的带你去见家长。”
“……”楚清歌笑容凝固了,摸了摸鼻子,“那不是……见过了吗……也不是见一次两次了……”
裴景安仰头,居然认真思索了一会,“有道理,那下次就不说女朋友了,显得我们俩太生疏。”
“……”她也是头一回听说“男女朋友”这个词,显得生疏。
裴景安一脸郑重地靠近她,“你不好奇我下次想用个什么称呼?”
楚清歌:“……啊哈哈哈……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东西需要拿回家……”
她打着哈哈,转身就想跑。
裴景安的声音追上来,“夫人?”
楚清歌的脚步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