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分手,他觉得是因为饮食习惯跟你不一致,”沈星洲想到这里,便觉得好笑,“所以开始强迫自己学着吃湘菜。但是你也知道,他是南方人,从小到大的口味都是清淡的,稍微见一点辣椒足矣。”
“可那段时间他学着吃辣,把自己吃到胃出血住院。从那以后他就落下了胃病,这几年工作安排稍微少了一些,倒也养回来一部分,只是相比于之前,胃还是脆弱了很多。”
“……”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幼稚?”沈星洲看了看楚清歌,说,“他说你经常说他幼稚。”
“我……”楚清歌无言,“的确很幼稚。为什么要因为一段感情,就伤害自己……”
“果然。”沈星洲不再靠着楼梯扶手,站起来,收起了那副散漫的姿态,“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理性很多,也要心狠很多。”
“……”
“可是楚清歌,我只跟你说一句,感情这种事情,没有那么多理性可言。”沈星洲深深地望着她,“裴景安在遇到你之前,也是这么理智的,所以别这么糟蹋他。”
“如果你真能摸着良心说一句,对他毫无感觉,那你就跟他分手。如果不能,那就别总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就甩下他一个人,杀人犯都还有一个可以辩白的机会。”
“可是这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我们两个人之间……阻力实在是太多了。”楚清歌苦笑,“为什么不选一条对于他来说更轻松一点的路?”
“轻松一点?”沈星洲虚空点了点手术室的方向,“他现在躺在手术室里,你说这条路对他来说是更轻松一点的路?”
“……”
“你们学法律的,应该知道自由意志吧?”沈星洲说,“他是个成年人,你凭什么一句‘为他好’,就替他做选择呢?”
“何况这件事情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吗?在裴家阿姨眼里,你当年的不辞而别伤害了她的儿子,所以对你有所怨言,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你既然这么理智,就应该知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也该相信裴景安既然说了会解决这件事,就一定会解决。你连个机会都不给他,就这么跟他提了分手,”沈星洲越说越觉得可笑,“就别说是为了他好。”
沈星洲还是温文尔雅的,连声调都没有上扬,楚清歌却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自以为做的对的选择,站不住脚。
裴景安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话。
怎么染上的烟瘾,怎么得的胃病。
每当问起这些话题,裴景安总是能找到别的话题绕开。
裴景安实在是太过理性了,以至于楚清歌自然而然觉得,这样理性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感情的事情就轻易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大概是在后来的工作里慢慢适应了职场,为了方便应酬,所以做出了改变。
却没想过初入职场的裴景安,都没有人能改变他,更遑论在他已有名气之后,职场想要强迫他做出改变。
楚清歌跟上了沈星洲,回到手术室门口。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麻药还没过去的裴景安双眸紧闭,几个小时之前暴戾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乖顺得不像话。
“哪位是病人家属?”护士拿着板板,目光在楚清歌和沈星洲身上逗留了两秒。
“她。”沈星洲拽过紧盯着病床的楚清歌。
“你?”护士瞟了楚清歌一眼,“他这个胃病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这次做完手术也不代表就完全康复了,后续注意症状是不是还有复发,如果复发的话及时来医院,别又到了最后才来。”
“哦……”楚清歌木讷点头。
“还有,等过两天胃管拔出以后,要给他准备一点容易消化的食物,还要下床走动,防止腹腔粘连。”
“那……”楚清歌打开手机备忘录,忙不迭地开始做笔记,“有什么东西他能吃……”
“就是小米粥,鸡蛋羹什么的,”护士给她一份指南,“那种辛辣刺激的别吃,还有要那种尽量软和的。”
小护士很尽心,跟楚清歌详细交代清楚了,最后指了指站在后面的沈星洲,“你要是实在拿不准,送饭之前问问沈医生也行。”
“好、好。”楚清歌往旁边避了一步,给人家腾出一条路来。
裴景安还没有醒,手机还在楚清歌这里。
苏妍连发几条消息,楚清歌都没有回。
此时尘埃落定,才想起应该给苏妍回个电话的。
“我……回去拿点他的洗漱用品过来……”楚清歌眼珠不错一下,看着裴景安,话是对沈星洲说的。
“嗯,饭你暂时不用做,”沈星洲点头,“至少四十八小时之内,他不能进食。”
“好。”
楚清歌匆匆回了家,想着裴景安这段时间要住院,芝士在家没人照顾,顺便把芝士从裴景安家里接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折腾完了拎着两个小包回到裴景安的病房,裴景安已经醒过来,只是还不能坐起来,需要卧床静养,沈星洲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楚清歌敲门进去。
沈星洲一见她来了,便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拍拍裴景安的肩膀,“既然有人守着,我就回去了。”
裴景安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发现站在门口的楚清歌。
“行了,有什么话放在明面上说,”沈星洲开玩笑道,“大半夜的叫我出来,知道我的出诊费多贵吗?”
裴景安对于他的玩笑也不过一笑置之。
病房门重新合上的那一刻,狭小的空间里只留下楚清歌和裴景安两个人。
谁都没有说话,楚清歌熟练地将零碎的洗漱用品放进卫生间,又拿了从楼下药店买来的棉签沾了水,拉了板凳坐在裴景安床边。
一言不发,湿润的棉签往裴景安干裂的唇上凑。
裴景安只定定望着她,不说话,也不拒绝,更没有躲开。
他不是个感情特别充沛的人,哪怕楚清歌是他一直放不下的执念,一次,两次,他还能再次卯足了力气,一点一点试探如何和她相处。
但三番五次,时刻揪着一颗心,他也已是疲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