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安跟到了阳台。
夜风沁凉,拂起楚清歌披落后背的长发。
裴景安不容拒绝地捉住她莹白的手腕,将她拉起,抵在自己身前。
楚清歌身后是被夏日高温蒸得暖洋洋的阳台栏杆,裴景安的双臂搭在她身体两侧,困住她,不让她逃掉。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裴景安凑近了她。
楚清歌看了一眼被他随手搁在书桌上的耳环,“收仔细些,顺便帮我跟学姐道个歉,前两天从车上捡到以后,太忙了,忘记还给她。”
“楚清歌!”裴景安恨不能咬死眼前这个人,“你就跟我说这些?!”
“……”楚清歌重重垂头,叹了口气,再抬起眼的时候,眼神澄澈又干净,“那你想听什么?我可以说给你听。”
“你……”
楚清歌的神色看上去实在太淡了。
就像逗弄不懂事的孩子,大人往往没有什么耐心,等孩子哭了,跺着脚要求大人解释为什么今天本来说好了要去游乐园,却临时通知不能去。
等到耐心告罄的那一刻,就摊开手,问眼前的孩子——
“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理由?”
等同于“我可以给你编”。
裴景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长期处于上位的骄傲,让他直觉排斥这种被轻视和怠慢的感受。
“楚清歌……”他俯下身,唇峰找到了楚清歌的嘴唇。
楚清歌却在最后一秒,避开了。
两人鼻尖相触,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气味。
楚清歌葱段一样的手指抬起来,细细替他捋好了家居服上的纽扣,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抽烟了?”
裴景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清歌轻轻抽动了两下鼻子,“应该抽的还不少,洗完了澡也能闻到还有剩余的烟味。”
“……”
“不是都跟你说过吗?抽烟不好,该戒就戒了吧。”楚清歌说,“我记得你原来是不抽烟的,只喝点酒……”
“楚清歌……”
“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听,职场嘛,我了解的。”楚清歌自说自话,“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楚清歌!”裴景安的缱绻,终于在楚清歌这样的软刀子慢磨中消磨殆尽。
他欺身上前,笔直修长的一条腿嵌在楚清歌双腿之间,这是第一次,他在未经楚清歌允许的情况下,对她做出在他之前看来如此冒犯的举动。
可是除此之外,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把苏妍的耳环交给我,让我转交?
就像今天白天,也可以平静地把自己的劳动成果交给别人,像个月老一样,撮合我和别人。
是不是真的像苏妍说的,你从来不在乎这段感情,所以根本不需要我的解释?
楚清歌,那你告诉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意义在哪里?
这样的话,裴景安说不出口。
两个月前那束丑陋的色彩凌乱的玫瑰花,在两个月之后又重新穿插在自己眼前。
离开的男人凶神恶煞,满口的污言秽语。
至关重要的彩礼,在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却都没有再提起。
“你打算什么时候抛弃我?”
这句话,一两个月之前,情绪激荡之下,满室凌乱之中,裴景安说得出来。
然而眼前的一切如同死水,裴景安潜入池底,静水流深,情绪也随之沉到了池底。
楚清歌只觉得眼前的男人,那双凤眼,有万千星子都点不亮的漫漫长夜。
“裴景安,”楚清歌没动,手臂撑在身后温热的栏杆上,指尖耷拉下来,客厅里柔和的灯光将影子投射在阳台的墙面上,纤长娴雅,“我只能说,我是自由的,但你不是。”
裴景安握着栏杆的手指紧了紧。
楚清歌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扭头眺望着身侧漫漫无尽的万家灯火,小指指尖挑开被风撩到眼前的几缕碎发。
像一只慵懒的小狐狸。
裴景安捏住了她的下巴。
楚清歌顺着他的力道,转回头。
四目相对,楚清歌在那双黑色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万家灯火在他眼底都是寂灭的,只余她一个人。
也是清清冷冷的,和裴景安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楚清歌拂开了裴景安的手,却在裴景安怔忪间,反手捏住了裴景安的下巴!
她蓦然站直了身子,快到裴景安甚至来不及后退,颜色浅淡的两片唇便轻轻覆了上去。
浅浅的烟草气息从裴景安的两片薄唇间传来,带着点楚清歌不习惯的涩。
裴景安的双眸骤然睁大,楚清歌撞在他怀里,毫无保留。
眼前楚清歌的睫毛根根分明。
三十多岁的裴景安,脑中如雷劈下,一片空白。
“专心点。”楚清歌舒开那双杏眸,微微上挑的眼尾,往日的清纯已经全部被玩味所取代。
她捏着裴景安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脚尖踮起,便能与他的唇贴合得更紧密些。
裴景安后撤的动作停下了。
他微微弯下腰,手臂揽在楚清歌腰后,任凭楚清歌在这次的唇齿相接中反客为主。
两扇眼睫垂下来,半掩住了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和眼底如潮汐般翻涌的情绪。
那些没有得到的解释,和如风暴般在两人之间不断积蓄的矛盾,都化作了那只搂在楚清歌身后的手臂。
逐渐收紧。
逐渐收紧。
直到两人的胸膛完全契合,隐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脏在胸腔中轰隆跳动。
他的手扣住楚清歌的后脑,发丝缠在他的手腕上。
像一尾依依不舍的灵蛇。
“楚清歌……”五指插入她发间,稍稍使力,楚清歌便不得不离开他的唇,裴景安问,“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在乎?”楚清歌的眼睫合上又舒开,手指一寸寸勾勒裴景安的五官,“景安,爱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那晚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椰子香气,裴景安沉沦在这样的气息中。
唤醒他的是第二天一早,留在客厅书桌上的一张纸——
“景安,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