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晚上，云真靠在王氏的身边儿，把小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说，爹和你过日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想着分家来着？”
她对那个爹根本没啥印象，只知道他软弱的很，一心想着做个孝子，乔老九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以至于后来乔老九压根就觉得他是个窝囊废！
“你爹心里倒是想，可他怕你爷爷会生气，一直到死也没敢提过。”
王氏看向云真：“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关于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所以才想着多问一问……免得忘干净了。”
云真故作顽皮的说道：“娘，要是爹活着，咱们这一房估计也早就被分出来了。欢喜说，爷爷不喜欢他，我记不住了，可欢喜能记住呢！”
王氏无奈：“欢喜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闲着没事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知道啊！娘，你说，爹如果还活着，会不会和那边……断亲！”
云真试探的问道。
王氏一听，顿时咽了下口水。
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
竟说些没边儿的东西。
“断亲？你爹不会的。”
她不相信那个软弱的丈夫有这个本事，自己跟他过了那么多年，哪一次受了婆婆或是姑子
的气，他也没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都是默默的躲开了。
“爹不想？”
云真又是一脸的人畜无害，假装无心的问道。
“你爹当然想，可他不敢。我记得欢喜都十多岁了，就因为喂猪的时候多放了点米糠，还被你爷爷打了两个巴掌，我啊……是又心疼又生气，这辈子嫁给他，不晓得被人护着是什么滋味儿！”
王氏说着说着，眼神忽而暗淡下来。
云真知道她想起了水无涯……
“娘……”
她急忙喊了一声，硬生生的把王氏从悲伤中拽了回来。
“既然爹不敢断亲，那咱们帮他断了算了。也算是完成了爹生前的心愿……你说呢？”
“不成啊！”
王氏捂着她的嘴：“你再别胡说了，让外人听去，再告诉你爷爷那边，乱子可就大了。”
云真被捂着嘴，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那小样儿当真让人喜欢。
王氏这才故作生气的点了两下她的额头，松开了手。
“娘……如果是爷爷那边想要断亲，娘会同意吗？会难过吗？”
云真觉得铺垫了这么多，倒是可以试试王氏的心思了。
王氏望着夜空，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表情：“断亲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如果挪坟，还
要找新的坟地，人家都说这坟地管后人，娘怕挪坟之后，对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不好。”
这话一出，云真算是明白了。
其实在王氏的心中，早也有过断亲的打算。
只是她惧怕的事情太多，这才连说也没说出口过。
“后山有一块地方，四周都是山坡，阳光也好。要是把爹埋在那儿，日后我们上坟也近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断了亲，欢喜将来的亲事儿，他们那边就插不上嘴了。还有我……又多，玲妹儿……还有长远，都不需要他们那边说半个字！”
一番话之后，王氏顿时觉得断亲势在必行。
“只怕那边不会答应的。”
“那边提出来的。”
云真现在才终于敢说了实话。
“娘，我就是怕你难过，无涯大叔刚走，现在又要挪坟……这才不敢和你直说呢。爷爷今日去里正爷爷家了。闹着要断亲，里正爷爷也是为了你考虑，都和爷爷打起来了。”
云真这话一出，王氏满心都是愧疚，不过，也有感动。
……
次日，王氏拿了五十个松花蛋，一块儿牛肉，二斤牛下水，带着云真欢喜便去了乔里正的家中。
欢喜还给赵氏拿了一件自己成衣店里的上衫，这款式镇上之前都没有，
对襟儿的设计，腰间还配着一条粉红色的绸带……
“我听孩子说，昨儿他爷爷来提要和我们断亲的事儿了？”
王氏看着乔青山抹黑的脖子，一脸愧疚道：“青山，让你跟我们家操心了。”
赵氏见状，笑道：“这还不是应该的，云真给咱们村儿出了多少力！今年好歹后来下雨了，要不然，不全指着云真卖辣椒给大伙换银子？”
云真谦虚的说：“我也只是尽力而为嘛！”
乔青山也让王氏别多心，提起乔老九又是生气：“我看他大病刚好，没动他半个指头，要是换了从前，非揍他一顿不可！”
“你丫！都是里正了，还说这样子的昏话，你当你是寻常百姓呢！”
赵氏可真会捧着丈夫，俩人都很享受这种感觉，眉目之中都是欢愉。
“妹子你放心，我们青山说了，不会帮他们轻易断亲的。再说，你……你最近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乔老九想断亲也要找村里的长辈，青山今儿就去和大伙说说……不能答应他的。”
“断吧！”
王氏突然说出这两个字，倒是把乔青山和赵氏吓了一跳。
“妹子，你是气坏了吧！哎呦，这是受刺激了！乔老九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去找你们娘几个
了？别生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啥样子的人你还不知道？”
“就是知道他是啥样子的人，我才想着断了的好！”
王氏这段日子，自从水无涯走后，一直把话憋在心里。
今儿也算是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青山，嫂子，不满你们说，无涯走后，我反而冷静下来了。我这辈子或许就是这个命，往后，我就想守着我的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欢喜现在也大了，说实话，我也担心日后定亲的时候，那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若是能断亲，我倒是愿意。”
一向老实的王氏竟说出了这番话，着实让乔青山和赵氏大吃一惊。
可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若只顾着怕自己伤心，给孩子们日后留下乱子，倒不值得。
“妹子，你还年轻……日后，有合适的人……”
赵氏想安慰王氏，王氏却把头微微朝窗外看去：“不想了，这回是真的不想嫁人了。你们也不用劝我，我现在只觉得谁也指望不上，倒是我的孩子……我只希望她们往后都能过的好一些。”
乔青山看王氏这样失望，差点便把那日水无涯临走时候来交代一事告诉她。
云真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乔青山这才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