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水师一出海，战舰在海面上逐渐按编组排成不同的阵列。
远远望去，像一个展翅的金鹏，贴着水面恣意地翱翔。
完颜郑家负责攻克大宋南方，所以落在最后，队形散漫地如同大鹏鸟高高扬起的尾巴。
完颜亨还是一如既往的醉生梦死。
只是喝了酒，吐得比刚上船时更严重了。
“他妈的，谁建议做那种屌用没有的训练，回去扒了他的皮！”
亲卫谁都不敢搭话。
只小心地侍奉在左右，生怕他一不小心翻下船去。
完颜亮支开众人，自己入了舱底。
里面的女子挤作一团，惊恐地看着他。
乌林答海音缩在最里面，她最害怕看到完颜亮那个眼神。
那两个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好像住着凶狠的怪兽，会突然跑出来把她吞噬一样。
完颜亮背着手，冷声道：“你们该吃吃该喝喝，谁敢给我死了，你们全家人也别想活。
记住，你们能被选上，是你们作为大金国子民的荣耀。
好好练，到时候弹不好，扔到海里喂鱼，你们家人一样活不了。”
“打仗用的战鼓是传令兵敲的，让我们练这个有什么用？”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豁出性命跳出来跟完颜亮叫板。
“有什么用？这个是你们配知道的吗？”
完颜亮一巴掌扇下去，女子当场摔到地上，爬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其他女子吓得瑟瑟发抖。
“谁再废话一句，割了她的舌头，在我这里需要的是你们的手，而不是嘴巴！”
完颜亮冷声呵斥完，往最角落里头都不敢抬的女子看了一眼。
“都好自为之吧！”
他走后，船舱内瞬间暗了下来。
乌林答海音终于放开捂紧嘴巴的手，长舒了一口气。
稳定情绪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被吓哭了。
“怎么办？我不想死，我的未婚夫还等我成亲呢！”
“我也不想死……呜呜，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要养，本来在青楼里做得好好的，谁知道会被带到这种地方来！”
那名被打的女子，挣扎着爬起来，狠狠地啐了一口。
声音轻微地道：“谁手里有糖？谁有？”
众女子都纷纷摇头。
只有乌林答海音，摸了摸暗兜，壮着胆子挤到了最前面。
“我有。”
那女子凄楚一笑，“拜托扶我一把！”
乌林答海音只好照做。
其他女子哭得哭闹的闹，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
海音搀扶着那个女子来到隐蔽处。
感慨道：“妹妹你太大胆了，刚才你忍着点，何必受这种苦。”
那女子摸过她手里的糖，塞进了嘴里，却不知道就是这一巴掌，让她伪装的皮肤和装扮有所松动。
海音惊讶地捂住嘴巴。
看了看旁边的人，然后把那女子推到了最里面，自己挡住所有的视线。
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代国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皇上皇后知道吗？这可怎么办？”
“你认识我？”
那女子的腮帮子被糖果顶得老高，手指摸索着乔装时在脸上涂抹的胭脂，扯着海音的衣袖，再三确认。
乌林答海音当然认识她。
这个代国公主是皇上完颜亶和裴皇后的掌上明珠。
她出生时，完颜亶还没即位。
所以她成了完颜亶的福星，被宠的如珠如宝。
十岁生日宴。
皇上下令各级官员休沐三日，为她庆生。
所有官员必须携带家眷到场庆贺。
也就是在那场生日宴上，金国贵族唐括家的儿子斡骨剌当着所有皇亲贵族的面，说自己对代国公主一见钟情。
黄口小儿的话，大家只当是个玩笑。
没想到，后来皇帝竟然亲自促成了这门婚事。
斡骨剌，也就是唐括辩，就这样成了预定的驸马都尉。
乌林答海音听她这么问，心头不由得大惊。
因为唐括辩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经常与完颜亮，完颜亨混迹在一起。
整个唐括家贵人辈出，在大金国是独一无二的豪门大族。
众所周知，当今皇上完颜亶的祖母，也是出自于唐括家。
这个联姻看似水到渠成，实际上谁不知道这是皇帝为了拉拢势力做出的选择。
她不敢想象，公主被带到这里来，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可身前的公主却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庞，让妆容更服帖。
然后在海音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调笑道：“你呀，认识我就认识我，吓成这样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海音手足无措，提醒她小声点。
“公主，你可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我们这些船是要南下伐宋的。”
海音完全被吓坏了，如果说自己被带来，是因为完颜亮对完颜雍的不满。
但代国公主的驸马与他交好，他怎么敢下手？
代国公主满不在乎道：“我之前不知道，那天我偷偷出宫玩，想看看咱们仿造大宋的大船到底多么威武，看到一群女子正在上船，我就跟着来了。”
“你……”
海音看着她稚嫩的脸庞，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要不你还是坦白身份，让大帅安排人手把你送回去吧！”
代国公主把嘴一瞥。
“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哼，四爷爷出征时，也没听说他带女子，迪古乃一个新任主帅哪里来的权利！
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海音拗不过她，怕她像刚才一样莽撞行事，弄丢了性命。
只好如实相告。
代国公主惊地嘴巴都合不拢。
“你是乌禄的新婚妻子？那她们呢？”
海音摇摇头，警觉道：“里面没有我认识的，公主，请你答应我，跟在我身后，别冲动好吗，我有糖，有好多。”
完颜雍自上船后，一直在打喷嚏。
耶律棋让随行军医给他瞧了几回，都没瞧出什么毛病来。
“也不知道海音怎么样了，她这个人最怕黑，晚上我要是不在，怕是一宿都不敢吹灯。”
耶律棋望着黝黑神秘的海面，若有所思。
“乌禄，假如我找到了新出路，你跟我走吧，不管去哪儿，我都跟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到时候再把海音接来，我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
完颜雍笑着打了个喷嚏，头差点甩海里去。
她吸了吸鼻子，朗声笑道。
“你的心意很好，可是普天之下，除了金国，你还能去哪儿！
听我的，好好表现，只要有军功在身，皇上就会授予你官职，等再娶个温柔婆娘，你也算有家了。”
耶律棋知道他没听懂。
只是笑了笑。
大宋皇帝是知道自己的，在大宋求个安慰不是问题。
这一次也是他离开金国的唯一机会。
不论如何，他都要带上这个好兄弟，一起走。
不然，等回到金国，还不知道完颜亮那群人怎么整治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