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来宫门处传召，李彦仙听了，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几个月前是当今皇帝亲自带神医圣手救活的自己，如今他在汤药的滋补下，变得生龙活虎，只当个看大门的，可惜了。
殿前司都虞侯赵旭听小太监说完口谕，摸着下巴，羡慕地说道：“老李，你这老混蛋要飞黄腾达了！
这么多天，老子一直罩着你，你可别忘了。到时候记得拉哥哥一把！”
李彦仙与他对了一拳，龇牙咧嘴地说道：“赵老哥，你这个女真人的确不赖，老子答应你，等到老子带人打狗日的金国的时候，下手利索点儿，算是报恩了！哈哈哈……”
他狂笑着跟上小太监的脚步。
赵旭尴尬地立在原地，啐了一口。
呸！
老子早就不是女真人了！
……
乾清宫内生着地龙，但是赵楷不喜欢温度太高。
在室内，穿着厚厚的兽皮大衣，也不觉得热。
赵楷随手一招呼，“李彦仙，病好了吗？”
李彦仙抱拳，认真地行了一礼，“草民谢官家救命之恩。已经完全好了，刚才还吃了一整只烤羊腿。”
赵楷欣慰一笑，“光吃肉也不行，会腻。朕打算让你去个饮食清淡的地方，刮刮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南方饮食自古清淡，还讲究。
尤其是南宋时期，大批流离失所的难民跟着皇驾难逃，在当时的行在杭州扎根后，让当地的饮食文化呈现出南北糅合的新局面。
什么宋嫂子鱼汤，片儿川，都是在那个时候兴起的。
但如今，没有南宋。
大宋境内，以黄河长江为界，饮食流派还保持着各自的风格。
赵楷之所以这么问，是按照他的记忆判断的。
李彦仙也没有到过南方，他出生在陕西，吃烤馍馍和粟米粥长大的。
他闻言，瞬间一愣，“官家想让草民往南去？”
“对！”赵楷也不含糊，“南方水师开春后就要演练，大规模的水上演戏，一定会动用当地不少官兵从旁协助。
朕命你为江南宣抚使，代表朕监督这次的军演，并维持当地的秩序。
三日一报对你来说有难度，朕找个文书，随你南下，让他五日一报，军中任何事，大小不论，都要告诉朕。
你，做得到吗？”
李彦仙一听，这不就是去监视的吗？
这种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比上阵杀敌容易多了。
正低眉窃喜，赵楷又道：“李彦仙，我不防告诉你。让你做这个钦差，目的很简单，就是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不能让他们知晓。
你长相憨厚，言语上显得笨拙，在朝内朝外毫无根基。
只要你亮出身份，他们会看不起你。但朕让你保持本色，决不能暴露你的真正意图。
这个难度可不小，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下，再答复朕？”
钦差是个危险的活。
尤其是赵构是敌是友还不明确的情况下，李彦仙这一去，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会被张俊等人弄死。
所以，这个人选，赵楷想了几天才确定下来。
李彦仙听他说的这么严重，不由地心底一颤，细细琢磨了片刻，“官家，草民愚钝，难道是南方水军有问题？”
赵楷既然要用他，自然不会瞒他。
“水军暂时没有问题。但明年会不会有问题，就说不好了！”赵楷坐在明窗下，轻叹道，“朕这么做，是防患于未然。”
李彦仙吃了颗定心丸，当即拍着胸脯道：“官家，草民愿意去。随时可以动身。”
南方没有叛乱，那就不会有战事。
只是担着监督的幌子去监视他们，对李彦仙来说，这活儿很轻松。
最主要的是，李彦仙的家人都已经被安置妥当，这份恩情，他总是要报答的。
赵楷欣赏地看着他，指了指桌上用牛油纸包裹的点心，“李爱卿，那些点心，是朕的惠妃特意给你准备的。
这次你南去，何时回来犹未可知，你的家人朕会让人照顾着。”
恩威并施，李彦仙不由自主地攥了攥拳。
谦逊道：“微臣谢惠妃娘娘大恩大德。请官家允许微臣在临行前，去折府辞行。”
男女授受不亲。
李彦仙就算想谢谢折惠儿，也不敢贸然求见。
二此时的赵楷已经不是当初由着朱凤英乱来的那种性子，折惠儿是完璧之身，她入宫是折家的意思。
是折彦质往宫里送的一个人质，赵楷不仅收了，还直接给折惠儿封了妃。
他们折家看好的人，赵楷也毫不避讳地用了。
这前朝后宫一拉拢，赵楷身边相当于多了折家以及其背后的一大势力。
这股势力原先与当今皇后的母族朱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两家在开封趁机租赁国有土地，转租给小个体，从中大肆敛财。
折惠儿封妃之后，折彦质自觉地退了股。
把开封的商业摊子，全都转给了朱家的合作伙伴。
闵真的人打探清楚之后，早已经把朱家新伙伴的名单搞到手，送到了乾清宫。
朝廷任免的背后，都是权势在平衡，没有无缘无故地皇恩，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惩罚。
折家成了亲皇派，如果再不知深浅地在背后搞小动作，折彦质很清楚，赵楷一旦动手，他们折家就被会连根拔起。
朱家有皇后撑腰，或许还能留住根苗。
他们折家的这份尊荣，全都系在折惠儿身上，一个妃位，拿什么跟朱琏比。
折彦质没忘记，钱时锦的下场。
钱家为赵宋做的再多，一步走错，满盘皆输，钱老爷的死因到现在还是个谜，而昔日风头无两的钱妃，如今混成了端茶倒水的奴婢。
而那个生了皇子的贵妃，如今更是不知所踪。
赵楷这个皇帝，不同于那个糊涂虫赵佶，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大有用处的棋子。
折彦质在自家院中的八角亭看到李彦仙时，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官家会让你南下。
康王殿下此人城府极深，你若去了，可得一万个小心呐！”
李彦仙点头，“折老的教诲，晚辈铭记在心。只是苦了惠儿姑娘，出宫都难了。”
折彦质蓦地抬眼看他，笑道：“李郎君还是别替她操心了。让官家动心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别去了之后毛手毛脚地惹恼康王，真到了那时候，老夫想替你收尸，怕是都找不到你的遗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