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闹个不停，左子慕西去的打算也只好拖延了下来。
张恒不知道他为何执迷于西去，散朝后，两人并肩走出太和殿，小声道：“左大人呢，你在幽州这么久了，要什么有什么。
你若不想跑腿，皇城司也后继有人了，在军器监做个管事，有什么不好？
陇右是种家的地盘，他们虽然不排外，但你去了也是个外来户，哪有这里自在？”
左子慕轻笑，“张大人，人各有志。我当初来，也是为官家打头阵铺路的，如今大局已定，也就不需要我了。
那么多官员削尖了脑袋往京师涌来，我就不跟他们争了。”
岳飞和韩世忠也跟了上来。
恰好左子慕说到西边，“西辽有异动，虽然目标在西方，可是对我们而言，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韩世忠脸色一寒，敢情赵官家的这几个心腹都是知情的，唯独自己后知后觉，心中颇为不忿。
岳飞那夜趁着酒兴，就西边的局势提了一嘴。
韩世忠追问，岳飞就把话题转到了与金国可能会发生的海战上。
如果海面上起了纷争，那就只是两国之间的较量，谁都插不了手。
岳飞还建议他，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往山东一带，以防金国偷袭。韩世忠不以为然。
驳斥说，宋金最大的战场在燕云，金国不会放弃这块肥肉的。
参议官陈桷却上了心，“难不成岳将军提出议和，真的是为了给南方战船的督造争取时间？”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大小将官都放下了酒杯。
岳飞扫了众位一眼，不紧不慢道：“金国以往是怎么对大宋的，各位心中都有数，赵官家对此更是嫉恨。
所以，议和是不能真议和的，这辈子都不会提议和，除非金国俯首称臣，再无还击之力。
良辰兄，诸位，派人议和只是探探底，再没有其他的意图了。”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主意倒是使得，只是百姓误会，以为朝廷做出了糊涂的决策。”
“咱们也没有怀疑过，对吧，良臣大哥？”
“那是没有，良臣兄这么通透的人，怎么可能连这都想不到……”
韩世忠咂了一口酒，自顾自地吃菜。
他的确没想到这点。
岳飞与他碰了个杯，又闲聊几句，便借口离席了。
今日此时，又听到左子慕提西辽，他忽然有种失宠的感觉。
当夜，乾清宫宣召。
岳飞，韩世忠，左子慕，张恒，悉数到场。
还有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矮个子男人，一身绯红色官袍，头戴黑色软脚幞帽，看样子已经与赵楷相谈多时了。
见四人来，他从座位上起身，与他们站到了一起。
赵楷让他们免礼，镇定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吏部侍郎魏良臣魏爱卿，此次出使金国，朕已决定由他主导。
礼单和国书都已经备下了，现在要诸位选定的是同行人员。”
左子慕和岳飞对视一眼，看来是要有细作相随啊。
张恒抿了抿唇道：“官家，金国已经派使臣来过多次，可是都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这些我们主动派人出使，金国新皇一定会非常重视。
这样的后果便是，再高明的细作也会处在监视之下，打探消息可不容易啊！”
韩世忠正在为自己成为心腹中的一员而暗喜，他光明磊落的性子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沉默，于是他坦诚道：“官家，张大人言之有理。
与其派出细作，倒不如派出兵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好。
用几组小队人马进行袭扰，引发他们兵动，这样一来，金国的布防也就全部暴露了，不是什么难事。”
岳飞不想与他加深矛盾，看了眼赵楷没有言语。
左子慕上前道：“官家，微臣愿意陪同魏大人一起去。幽州大局已定，皇城司也已经到位。云九和闵真完全可以掌控大局。
皇陵已经在收尾了，两位驸马爷在轮流监工。
军器监全线上马，几位管事都尽职尽责，微臣也没有什么可插手的了。”
赵楷忽然意识到。
左子慕在他手中就是个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去哪里。
直到现在，他连个正式的职位都没有，但什么活都缺不了他。
左子慕见赵楷没有立刻答应，补充道：“官家，微臣知道此去的任务或许我并不合适，只希望能为官家分忧，请官家成全。”
魏良臣再三思量，忽然开了口，“官家，微臣认为左大人是金国细作的克星，万一被人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倒不如派些新面孔，一来不会让金人起疑心，二来行动起来也方便，利于脱身。”
左子慕辩驳道：“魏大人此言差矣。打探消息未必要亲力亲为，只要合理利用好他们的口风，做好拼图，一样能抽丝剥茧，窥得全貌。
左某保证，护魏大人安全，并拿回官家所需的情报！”
岳飞也不懂这个左子慕比他还要受官家器重，为什么不在御前效力，反而想着往外跑。
但人的初衷是不容揣测的，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官家，既然左大人有这样的信心，不如让他去吧。
这次谈和的目的跟以往不同，需要随从有心机和经验，左大人再合适不过了。”
赵楷没有当场表态。
几人告退后，他让张天一把左子慕喊了回来，“你都知道了？”
“微臣……”
“不用装了。朕没想瞒你，念奴就在耶律宁身边，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呵呵。”左子慕苦笑了几声，“好好的侧王妃做着做着又做不成了，孤身一人，重操旧业，远走他乡，微臣心里如何放得下！”
赵楷愧疚道：“子慕，小奴的事，是朕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用这么惩罚你自己，让朕感到内疚。
朕还有几个小妹刚过及笄，你选一个，好不好？”
“微臣没那个意思。”左子慕说的没这个意思，恰恰就是这个意思。
崔念奴本来就是刀尖上舔血长大的，她对忠贞二字毫无概念，可不代表她没有心，没有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