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的监舍内，赵楷和秦山席地而坐。
秦山侃侃而谈。
“官家，储备金是有了，可是关乎民生的这些储备咱们都没当回事。储粮是不少，而且粮食价格波动大的时候，朝廷也会放出去，平抑粮价。
可是其他的肉类，管控上就太难了。
比如说这一只鸡，表面上涨价会对那些养殖户带来丰厚的利润。
可是咱们再往深处想，价格高了，百姓大可以不吃，越不吃，养殖户为了保本，价格就越涨。
这就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啊！
官家，微臣觉得，该设立一个储备肉的地方。”
赵楷一路上在肩辇中坐着，也想到了这个。
后世都是有储备肉，储备蛋，甚至烟酒糖茶，都会做足了储备，就怕那一天供需失衡导致崩盘。
可是这个时候，在经历金兵破城的危机之后，储备一事就暂时搁下了，还没有涉及到方方面面。
秦山的提议就像一个及时的补丁，让赵楷更加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全能。
这间监舍最隐蔽，周围都是厚厚的石墙，没有窗户，这也是闵真为了秦山的安全考虑。
说起来，这里在当年粘罕呆过，朱凤英也呆过。
赵楷环顾四周，微微一叹。
秦山又继续说道：“官家，迁都一事上，虽然各地都做足了工作，但少不得有些人看准幽州的前景，会跟风北上的。
不如趁着督建粮仓，肉仓等的机会，再让各个地方联动起来。
建筑听起来很简单，可是微臣细想下来，从设计，动工，到最后的运输储藏监管登记……又是一个调动积极性的好机会。
和平年代，百姓不怕穷了，怕的是没事做。
官家，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赵楷吃惊地望着他，“朕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有大贪潜力的官员，也是有创造力和前瞻性的。秦山，只让你做个巡检官员太屈才了。”
秦山嘴巴上还有烤鸡的油腻，他咧嘴憨憨一笑，“微臣就当官家在我夸我了。”
“朕就是在夸你！”
赵楷认真地说道，“有人做过一个实验，实验用的是一群老鼠。
实验的环境是和平的，美好的，没有战争，没有灾害，食物充足，更没有任何的仇恨瓜葛。
重要的是，这群老鼠中有公有母。”
秦山敛去笑容，神色越来越镇定，“然后呢？”
赵楷叹了一口气，“然后，这群鼠，特别开心，他们随意交配，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只要有小老鼠出生，实验人员就会补充相应的食物。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天堂。
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遇到任何危险。”
秦山听了直摇头，“不对！这不是天堂，这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地域，是把鼠群拖去地狱的开始。”
“你怎么知道？”赵楷很疑惑地问道。
“微臣不知道。”秦山看过来，“微臣只是看到了它们的危机。安逸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灾难。对人，更甚。”
“没错！”赵楷起身，缓缓踱步，“这群老鼠一开始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时间久了，有些老鼠就发生了变化。
它们开始喜欢独处，梳理毛发，自娱自乐，不再乐忠于社交，连最喜欢的交配都没兴趣了。
再到后来，有些老鼠开始变得暴躁，它们会攻击靠近者。
一旦打起来，一定要咬死对方才肯罢休！
就这样，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新的老鼠出生。”
“哎！这后果可想而知啊！”秦山没有感到意外，“所以，微臣知道，为什么金国比大宋强盛的那几年，百姓的积极性最高。
那是因为外来的压力，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生存危机。
想要生活下去，必须要很努力。
然而，从今年开始，人们已经开始注重享乐了。”
赵楷明白了他建议的深远意义。
不仅仅是建几个储藏库那么简单，而是要通过这一举动，向百姓们传达危机一直都在的理念。
“秦爱卿，你的眼光是锐利的。接下来，你替朕拟一份告示，先发下发到各地衙门，然后面向全国招工。
薪水不要太高，工期要拉长，直到南方船厂的战船上马为止。”
赵楷的话，让秦山从心底里感到放松。
朝廷牵头的任何事，都是有其深刻含义的。
百姓未必懂，可是他们的心态会在这样潜移默化中被影响到。
看到赵楷离去，秦山声音洪亮道：“微臣恭送官家！”
……
朱琏到底是坐不住了。
尤其是收到那份秘密礼物之后，甚至感到羞耻。
赵楷一出皇城司，张天一弓着腰道：“官家，刚才菁华宫来了人，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请了太医。
官家要不要去瞧瞧？”
赵楷只以为朱琏又头疼脑热的，也没在意。
坐进肩辇后，懒洋洋地道：“金人又派了使臣来，朕还想去延和殿召他们进宫来，不去了吧？”
“可是……”张天一犹犹豫豫，“小的觉得官家还是去看看的好。”
见他话中有话，赵楷拧眉，“说清楚。”
张天一在他耳边轻声道：“官家，皇后娘娘收到那物了，怕是心里不痛快，才找了个由头请太医。”
那物？
赵楷恍然大悟。
“走吧！”
“摆驾菁华宫！”张天一唱喝完毕，肩辇徐徐前行。
刚走到福宁殿的墙角，一声娇斥传了出来，“贱婢，你还敢糊弄本宫！来人，掌嘴，本宫看看这狐媚子还有什么能耐！”
张天一神色慌乱地看向赵楷，“官家，听起来像是皇后娘娘！”
“停下！”赵楷急步走出肩辇，跑向福宁殿，清脆响亮的耳光一个接一个，听得他心惊胆战。
“混账，这是做什么！”赵楷一脚踹翻掌掴钱时锦的宫女，“来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朱琏花容失色，捂着胸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官家，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处置臣妾的婢女，她何罪之有？这贱婢忤逆本宫，本宫作为一宫之主，还不能惩罚她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