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从皇后口中听到这么冷冽的话。
尤其是提到天牢时，袁宝下意识地躲闪。
未待他回答，主仆二人已经拐过墙角，不见了。
袁宝稳了稳神，才面色平和地进了殿。
……
琼玉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娘娘，要不要去锦绣宫走一趟？
那个贱人犯了天大的错，就只是被关了几天，毫发无损地回了宫，这也太蹊跷了？
奴婢悄悄找人问过，官家在菁华宫宿了一夜，天未亮就离开了，但却没有回福宁殿。
袁公公一大清早还找人备了轿辇，这其中……”
“琼玉！”朱琏脸色骤变，银牙一咬，“这些是你该置喙的吗？”
琼玉膝头一软，跪地道：“奴婢是为娘娘着想，绝无私心啊！”
“起来，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朱琏扭头看了一眼锦绣宫的方向，见宫门紧闭，门前冷落人影稀。
低声道：“以后你少打探官家的行踪。倒是那锦绣宫，只要有动静就来报。”
琼玉心头窃喜，道了声“是”，连忙起了身。
官家伤的不轻，又不声张，一定是对锦绣宫那位心软了。
她缓缓走了几步，吩咐道：“你去趟东宫，跟太子说官家抱恙，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舍了别的事，先去侍疾为要。”
琼玉眼睛一亮，抬手扶鬓后，转而道：“奴婢先陪娘娘回宫，再去不迟。不然官家皇太子到的太巧，反而让人生疑。”
朱琏没有反驳。
回到坤宁宫，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便让赵萱儿陪着，又去了菁华宫一趟。
她这个中宫娘娘，表里都做得天衣无缝。
东宫。
赵谌与岳云打得火热。
岳云的一套拳法行如流水，让了三招，都没有让赵谌讨到便宜。
“不玩了不玩了！”
赵谌收了势，接过张天一递来的长巾，胡乱擦了一把脸。
抬手往岳云胸口捶了捶：“明明师父也教了我一模一样的口诀，怎么我还是不如你？”
岳云耸了耸肩，“你底子不行？”
赵谌垮了脸，他这个皇太子，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恭维声。
唯独在这个异姓弟弟这里，每一句好话。
偏偏他还言短的很，没头没脑的说完，连句解释也没有。
琼玉进殿来，看到赵谌和岳云英气逼人的脸，新涂过胭脂的脸羞出两朵高原红，搭配她鬓边的一朵芙蓉，有些滑稽。
“皇太子殿下，官家抱恙，娘娘说请太子务必去侍疾。”
岳云看都没看她一眼，扭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赵谌“哦”了一声，拧眉道：“父皇怎么了？”
琼玉支吾道：“在演武场被人伤了……”
“什么！”赵谌急得走近前，“何人伤的，伤在何处，严不严重？”
三连问让琼玉头大。
她连大殿都没进去，根本无从回答。
赵谌毫不客气，“瞧你，心思都用在那张脸蛋子上，怎么当的差？行了，你回去吧！”
岳云听他陡然发怒，连忙折了回来。
满面狐疑道：“官家……被人伤了？跟上回一样吗？”
琼玉费力不太好，委屈巴巴地告了退。
还没走出大殿，就听到赵谌道：“这宫女连话都传不清楚……快，换一身衣服，随我去看看父皇。”
张天一仔细琢磨了会，自告奋勇，“殿下，要不你们先去沐浴，小的去问问。那福宁殿小的也当过差，熟。”
“好！”
赵谌拉着岳云回了屋，张天一小跑着来到了福宁殿。
看到袁宝急步，连忙迎了上去，“哎吆，袁公公，瞧你这忙的，真是辛苦。小的奉殿下之命前来问问，官家现在可好些了？”
袁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简而言之，“好多了！”
说完，就要继续走。
张天一伸臂拦住他，挤眉弄眼地讪笑，“公公，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太子殿下也是孝子，想给官家备下点什么，也不知该带什么合适？”
袁宝叹了一口气，拂尘一挥，“人来就行了。”
张天一看着他的背影，搔了搔头，嘿，这袁大总管，嘴巴跟缝上了似的，真紧！
转念一想，他都这般讳莫如深，旁人口中更打探不出来了。
回到东宫时，赵谌和岳云已洗漱停当，出了门。
张天一正搜肠刮肚，赵谌道：“知道你问不出来，本太子自己去看看便是。”
岳云沉默不语跟在他身后，目不斜视。
赵楷一听宫人通传，刚躺下的身子，又撑着坐了起来，还顺手拿了一本札子，装模作样地翻动着。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赵楷施了礼。
岳云也跟着照做。
赵楷抬眼，惊疑地笑了起来，“青出于蓝胜于蓝，谌儿和应祥这精神头十足啊！”
赵谌背着手走过来，歪着脑袋看他的脸色，“父皇，听闻您在演武场遇袭了？”
噗——！
赵楷把札子一放，眉梢挑高，“遇袭？都什么人啊，嘴巴这么损！父皇不过是好奇，东摸西摸，撞伤了。
那管兵器的都被朕罚了……唉，你们来，就是为这个？”
赵谌一乐，回望一脸沉寂的岳云，“应祥，我就说吧！那种事情不可能再在皇城发生。”
岳云抿着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他鼻尖轻嗅，看向了房间的别处。
赵楷心虚地看了一眼床尾，那里藏着一个箱子，箱子里是换下来的带血纱布。
为了遮掩气味，他还特意让袁宝燃了熏香。
没想到，赵谌大喇喇地只知道问，岳云心细如发，却察觉到了。
但他只是看了赵楷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赵楷快速找了个话题，“谌儿，近来那银柜运转的如何？一应账目如何校验，你可都摸清了？”
这话问到了专业上，赵谌成就感满满。
“父皇，您真神了！”他眉飞色舞，“银柜开办至今，已经查出了不少漏洞。您猜，各大官员补的缺漏，有多少？”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成啊，父皇！
这些蛀虫，儿臣一定要让他们吐干净！吐不出来的，就交到大理寺严加审办！
仗着背后有皇亲国戚撑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抠索国库的银子，儿臣绝不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