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牙刚回到家安顿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就被去而复返的柴火给喊了起来。
姚月牙已经将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事情她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眼眸中的一抹担忧一闪而过,姚月牙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准备出门时,又想起些什么,转身进屋取了方帕子才离去。
跟着柴火,姚月牙是第一次踏入这李家村的祠堂之地,原身也从未踏足此地。
李家村的祠堂是一进小院,李家村算是十里八乡都排得上号的穷地方。
整个村子没有一幢青砖大瓦房也就算了,就连耕地的老黄牛都只有里正家有一头。
还是因为朝廷有规定,全村人合伙买的,反正自打原身嫁过来就已经在了。
后来姚月牙也时常看到这头老黄牛步履蹒跚,像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祠堂里人影错错,东家一句西家一句,这方小小的泥土院子竟承载住了全村的老少妇孺。
尽管只有男人们才能踏进摆放着祖宗牌位的祠堂,她们这些妇人来得早的能待在院子里,来得晚的,就只能在门外听着了。
远处延绵出的就是些小孩子的打闹声,这些孩子尽管在不太好的日子里,也活得无忧无虑。
“静一静,听我讲两句。”
里正的大嗓门恰如其分地开口了,正好能保证村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为此,里正还搬了个坐席才用得到的长椅站在上面。
一开口就是姚月牙熟悉的口音。
“二愣子,老子讲话呢,你在那哔哔个什么劲?都给老子住嘴!”
由于要大声讲话保证每一个到场的村民都能听到,里正就连骂人的时候都憋红着一张脸。
听到他的声音,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声音不是从这个院子里发出的一样。
“咳咳,今天我去了趟镇上,看见咱们下游的几个村,已经彻底断流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里正方才讲了一句话,安静下来的祠堂又瞬间爆发出了交谈声,且越来越甚。
姚月牙只远远地听见有个妇人说道“那些人不会来我们村抢水源吧?”
又有一个汉子的声音响起“都没水了,今年的庄稼可怎么办啊?”
姚月牙身处北方之地,基本所有的作物都是在九月份之后成熟,前半年也就是靠着家里的菜园子和往年的粮食过活。
现在才六月份,她是不太懂农作物的,但是看地里的情况也知道,今年的收成好不了!
前期还能靠着浮沱河,勤快一点的每天去浇浇水也就行了。但是现在下游的村子已经断流,他们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况且,下游的村子看见他们还有水,抢不抢也是一回事。
现在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还是先看看里正是怎么说的吧!
“好了好了,继续听我说下去。”
里正抬手打断了村民的议论声。
尽管有时候里正说话有些粗鄙,但是这样一个带着村落努力勤劳致富的人,大家还是愿意在重要的时刻听从他的安排的。
“朝廷现在的情况,我相信大家一定也有所了解。边城被破了,前段时间得到消息,但现在已经又过去了几天,或许,更多的城池都已经失守了。”
“现在浮沱河断流,我们每家每户都多存些水在家里,井里的水每天也要限制打水,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大家还是省着些好了。”
里正新一轮的发言才落下,就有一个年轻的妇人急忙开口“那怎么行,我家水娃每天在外惹一身泥回来,我每天都要烧水洗干净才行,总不能让娃每天脏着睡觉吧。”
这妇人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附和声。
“对啊,对啊,总不能让娃带着泥点子睡觉吧。”
里正面露难色。
他也知道现在正值夏天,本来就极易出汗,村里的娃又野惯了,每天在快干涸的河床边撒泼打滚,经常回家一副妈见打的样子。
“这样吧,每家每天限制打三桶水。你们要是想以后渴死饿死的话,就尽管让娃继续折腾,我今天就选人每天看着点井。”
里正强硬的声音落下,人群中稀稀落落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没办法啊!
他们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可能有那么多水资源让他们用在不重要的地方。
所以尽管有很多人面露不爽,也没再继续公开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接下来我们开始挑选自愿看护井水的人。”
里正问了句,但是一个人也没有接话。
“这样吧,全村手脚健全的男人,都轮流看井,白天一个人,晚上一个人,两口井一天一夜就是四个人。看守的人当天可以多拎一桶水。”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沸腾起来。
这次人们争的不是看不看,而是谁先看。
傻子都知道井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不出来了,先看的人先存水,肯定是好处更多的。
祠堂的人还在吵吵闹闹,里正的脸色确实变了又变,又还在继续为自己的利益争吵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现在的里正已经彻底发怒了。
“够了,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在小事上争抢,今天东家拿了西家的瓜,明天西家又偷了东家的蛋。但我认为,在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上,你们应该会保持起码的清醒。”
“现在看来,我真是对你们太过失望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井水一旦用完,我们该怎么办?”
“是继续开凿更深的井,还是等待朝廷救助。这些问题你们想过吗?”
里正接连的发问,又让已经疯狂的众人冷静了下来。
对啊!
如果连井水都打不上来,他们要怎么办呢?
坐着等死吗?
他们虽然不那么富裕,但也没有疾病,不是活不下去一定要寻死的人,难道就这么活生生地渴死饿死吗?
想到这里,祠堂里又瞬间寂静下来,人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更有胆小的,已经开始低声啜泣了。
旁边的人一时间也被影响,更大的哭声响起,一股绝望的气息笼罩在祠堂上空。
“我们可以去寻水源,没必要一直这样等着,靠自己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