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时宜从西州当地的一处客栈出嫁。
她脖子上的刀伤早已痊愈,涂抹上名贵的珍珠粉膏,疤痕也不见痕迹。穿上艳红色的婚服,戴上金钗珠玉的凤冠,虽只是十六岁的年纪,秀美的面庞也添了丝妩媚韵味。
“时宜--”漼三娘欲言又止。
“阿娘莫要担心。”时宜坦然。
漼三娘也将叮嘱咽了回去,大婚当日,可不能再让时宜流泪了。
客栈下的欢呼迎亲声热闹非凡,迎亲队伍早已被两侧摩肩接踵前来看热闹的西州百姓围住。
时宜却扇,目不斜视,由三哥漼风搀扶登上鸾轿。
迎亲队伍快走至南辰王府时,漼风趁着人少之际,忍不住侧身对着鸾轿的窗格低语叮嘱几句:“阿妹,殿下是丰功茂德的大将军,在百姓眼中是英雄般的存在。但他也是个男人,肯定希望自己的妻子温柔恭顺。日后相处,你言语稍软着些,多撒撒娇,切莫冲撞。”漼风自是知晓阿妹自小被被六房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那性格也是倔强,可别和殿下起了冲突...
“三哥不必担心,我知道轻重”窗栏处传来细软话语。
拜完对礼,时宜抬眸,望见那着喜服的高大硬朗的身影,仍是肃穆威严,不免心中忐忑。
时宜由南辰王府的章嬷嬷扶着入了洞房,她端坐在火红的婚塌上,扇前的双眸,瞧见了一双黑色靴子缓步向自己走来。一双大手执了她纤白的小手,移开了扇面,露出姣色无双的面容。
时宜抬眸的瞬间,周生辰微微一怔。
连那一旁的章嬷嬷也愣了一下,一时间语塞,竟找不出词儿来形容王妃的容貌了!
时宜双眸急着躲闪,垂着眼不知所措。
章嬷嬷愣了一阵,才唤起“饮合卺酒”。
二人绕臂对饮,时宜仍是不敢看对面的这个人。周生辰在她眸中,捕捉到了预想中的羞怯,还有丝不情愿。
由着章嬷嬷将周生辰请了出去陪同宾客吃酒,成喜便进来替她除发冠,换了另一身火红的寝服。
成喜退下,婚房内只时宜孤身一人。她端坐在床榻前等候,望向双鸾绣被上被铺满了一大堆的花生,枣,桂圆等五谷,正巧饿了一天,便拿起一颗剥起来吃。
两刻钟的功夫,直至听见“吱呀”房门被推开的响声,是周生辰回来了。她紧忙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果核,整肃仪态,心跳若擂。
“殿下”时宜起身,敛衽行礼,依旧是低头垂着眼眸,不敢看向面前缓步走来的身影。
“嗯”周生辰不自然地应了一声,眼前的少女,只着红色的胫衣,外面披着绡纱衣帛,低垂的眉眼间,那份畏惧仍挂在微颤的眼睫,唯有面颊上的胭红,才让周生辰意识道她也有几分娇羞。
“妾身替殿下宽衣”时宜小心翼翼移到他的身边,周生辰也配合地张开双臂,眺过她的面庞,眼尖地望见床榻边剥开的谷物果皮。
桌案上摆着的糕点纹丝未动,却喜食被上铺着的寓意“夫妻恩爱,早生贵子”的干果,周生辰不由付之一笑,应是饿坏了。
时宜解他腰封之际,周生辰忽然指向桌案上的方向。
嗯?时宜不解,忍不住抬眸,杏眸中满是疑问。
四目相对,二人微怔,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愣了一会,周生辰干咳道:“吃吧。”
时宜扭头望了一眼摆满点心的桌案,复而低下头,胡乱扯道“奥,妾身不饿。”她可不想在他视线之内吃东西,那威严震慑感,她至今仍没忘。
“那就歇息吧。”周生辰抬手,指向红色锦纱床幔围住的喜塌。
时宜顺着周生辰的指向望去,心不由得蹦到了嗓子眼。
“嗯...”她小声应道,放置好周生辰的衣袍后,便挺起脊背,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向床榻处款款移步。
已成定局,该来的总会有,迟早要接受。内心升起种“视死如归”的壮烈感的时宜,小心翼翼脱掉绣鞋,从床尾爬上床榻最里处,拉起喜被盖在身上,只露出脑袋在外。
为避免尴尬,时宜紧紧闭上双眼,假装已睡去。
床榻边缘随即塌面一沉,时宜悄悄掀开眼皮,瞥见周生辰脱完黑靴,拉下床榻两边的床帏,将帐中景象全部隔绝在内。
光线瞬时暗了下来。
紧接着,男子高大的身躯,钻入同一床喜被中,在时宜身旁躺了下来。
时宜咽了咽口水,继续阖眼,想着加紧入睡,免去这无话可谈的尴尬。
周生辰的目光,从账外婆挲的烛影,移到最里面躺卧着的身影。起伏玲珑的身段,乌黑丝软的缎发,白里透红的巴掌大的脸颊,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羽。修长雪白的脖颈上光滑如凝脂,想必上次那伤早已好了。
喉中泛起燥热干涸。
他转而望向床榻顶的雕花。烛影斑驳闪烁间,仿佛又看见了那日在书苑中跌入他双眸中慌乱的少女,那日,应是吓到她了...圣上旨意,将她嫁到西州这偏远苦寒之地,举目无亲,年龄还这么小,也是可怜。先不提及是否有男女之情,日后倒也该好好照应,多了一个女子,也无碍,放在王府好好养着便罢了。
他又想起她刚低眉顺眼给他行礼,替她宽衣的乖顺模样,心头涌起异样的情绪。
两人今日刚行了婚娶之礼,目前只差这最后一步。幼时宫里的嬷嬷也教导过,成婚当夜,都要行周公之礼的。
时宜侧耳听喜被左侧的声音,见喜被的窸窣声已渐弱,他仿佛也并无打破沉默的想法,便沉了下心,决意睡去。
整日的困倦顷刻间袭来,时宜的眼皮此刻真正地阖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锦被里面身旁的空隙仿佛被身躯占据。时宜未来得及反应,身上盖着的喜被已被覆在她身上的身影高高拱起。
她微微抬眸,便撞见了身前周生辰颇显晦暗的眼眸,从她迷离的双眼,继而移到了她嫣红的唇瓣,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动。
时宜瞬时清醒,“殿,殿下?”
周生辰不语,倾身埋头至她的脖颈,欲从她的耳垂处开始。
紊乱的呼吸洒在时宜的脖颈,格外敏感。
耳垂忽然被含住啃噬,身前衣襟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往两侧扯去。时宜脊背一僵,忽然想起那日周生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射出的一箭,身旁箭羽撕裂肉身,血肉模糊的场景。
“啊!”时宜惊声尖叫,忙推开俯在她身躯上的周生辰,往角落处退去。
周生辰也是一懵,先前乖顺的小人儿,此刻正攥紧身前的喜被紧紧盖在身前,蜷缩在角落里,眼里哪有什么娇柔,满是警惕和惶恐,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讪笑一声,目光紧锁着蜷缩在角落躲在喜被中的少女。他稍倾身,她的杏眸便红了眼角。
灼灼目光,似是锐利的审视。时宜不由得攥紧了喜被,他的衣襟已微散开,露出健硕紧实的胸膛。他一武将,她怎是他的对手?明明已想好坦然接受,可瞧见他的眼眸,那些可怖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回放...
贝齿因紧张紧咬着嫣唇,身躯被他的凌厉目光注视着不禁颤抖...
罢了,勉强又有何意义?!周生辰嘴角溢出一丝冷哼,随即撩开床帏,起身下了塌。不出片刻,便推开房门离去。
屋外蚊声议论的话语,随着周生辰推门的扬长离去,戛然而止。
“听见王妃的尖叫了没?应是办成了!”
“师父就是师父!快,准,狠!”凤俏小声称赞。
“殿,殿下...”门外的众人被这突然的开门弄的措手不及。
周生辰冷着脸,快步夺门而出,朝着书房的方向疾步走去,留下门外的众人风中凌乱。
“这,有点快啊”章嬷嬷心里泛起了嘀咕。
“师父这是去哪啊?”
“好像是书房。”
“啊?”
众人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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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辰:本以为能开火箭,连方向盘都没摸到就被撵下来了,猛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