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的故事说完了，他低头品茶，并没有要催促任何人给他回应的意思。
反倒是程璞洁挺着急的。
她转头看向季梨初，不明白她为什么迟迟没有表态。
季梨初原本盯着屏幕在看，感应到程璞洁的眼神，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这个表情……
是熟悉的配方……
程璞洁福至心灵，默默伸手关闭了她这边的麦克风，并且用手挡住嘴，假意咳嗽，“有什么问题吗？”
“完美男人的人设，就是这么容易感动大众啊。”季梨初的笑声里带着叹息，“你说，我要是就直接在直播间揭露了他的真面目，我们回头会不会遭人追杀啊？”
程璞洁一愣，“真，真面目？他说的故事，是编造的吗？”
“故事是真的。”季梨初看向窗外，仿佛透过那厚厚的阴云，看到了故事中女主角的现在，“他说的这些，也都不含谎言。”
“那？……”
“可是那个女生，还没有从她的伤痛中走出来。这个男人的确给了她钱，也给过她一些爱意，可是，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远远不敌他累计给的伤害。”季梨初深吸了口气。
她发觉自己最近的共情能力好像无端加强了。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人世间的纷扰多如牛毛，她穿到书里的恶毒女配身上，在本来的故事线里，就还有很多亟待解决的矛盾，甚至有生命危险。
现在，竟然又在直播间沾染了别人的贪嗔痴。
日子好苦啊！
程璞洁的好奇心完全被钩起。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大概和我说说吧……直播还连着线呢，总不能不给大家一个交待。”程璞洁为难的说。
“那个女生，在他们分开的两百多天里，去看了十几次心理医生。”季梨初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心情沉重地说道：“我这么讲，你能明白严重性吗？”
程璞洁满脸的难以置信，“心理医生？他究竟做了什么？”
“要不你开麦吧，我直接说。”季梨初果断地拿定了主意，“既然我师父派我来治恋爱脑，那我开班教学，一次多治几个吧！”
程璞洁被她这股壮士断臂的气势给震慑住。
她心里是有点怵的。
这位周先生，到底做了什么？
他没有撒谎，那为什么他的女朋友会这么频繁地去看心理医生？
季梨初即将说出来的故事，究竟有多震撼全场？！
程璞洁点屏幕的手指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周先生，你说的，都是你自己选择性记住的事情。”
“过去的两年里，你和她还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个深夜，她崩溃流泪，大哭尖叫，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她为什么摔碎你们俩一起做的陶瓷娃娃？”
“她为什么剪碎你送给她的漂亮裙子？”
“她为什么会在激动的时候，好像没有痛感的木偶一样，拼命地捶墙，捶到手指骨骨折？”
公屏区开始了新一轮的剧情故事猜测。
【天呐，那个女生有精神病？】
【很难想象小周哥哥过去那些日子是怎么捱过来的！】
【她有家暴倾向吗？】
【她是不是在清醒的时候，意识到自己非常可怕，不想拖累小周哥哥了，所以选择分开？】
【要真是这样，她还有点人性……】
【前边胡说女生变心劈腿的人，可以出来道歉了吧？】
【家暴女比劈腿女好？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喊谁道歉呢，傻x！】
伴随着季梨初的故事补充，更多想听故事的人，被分享出去的直播间链接带了进来。
直播间人数直线上升，目前已经是破千万的观看量了，实时在线人数也已经超过350万。
管理员韩若若冷酷上线，开始疯狂拖人进小黑屋。
季梨初缓了口气，隔着屏幕，和周奇对视。
“每当你的前女友向你提出需求的时候——无论什么需求，有时候，哪怕只是希望你陪她说说话。可你是怎么做的呢？周奇。”
周奇的瞳孔剧烈震颤。
他刚刚好像只介绍过他姓周吧？
这个隐藏在屏幕后的女人，是和他现实生活中认识吗？
她为什么这么流利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创业这几年来，他从一个完全的唯物论者，逐渐也变得开始相信玄学。
但是，他接触过的那些人，怎么都得让他提供点个人信息，才能开始有话说。
怎么这个女人，隔着屏幕，却好像对他的人生，了如指掌？！
“周奇，如果你忘不掉你的初恋，那你有没有想过，和你的初恋，续写感情故事？”
“为什么要和你的前任在一起，却一次次心疼你的初恋？”
“你总和前任说，你的初恋，不是你的白月光。那你怎么解释，每当初恋有需求，你就能随时放下自己的事情，赶到她的身边？”
“是，初恋得了尿毒症，曾经差点离开了这个世界。你或许是出于对旧相识的同情，所以去陪伴了她。”
“是，你周奇确实没有在和前任谈恋爱期间，有过任何身体出轨的举动。”
“但人的感情，是应该遵守边界的。这话，你认同吗？”
“起初，你愿意给她解释，说你和初恋之间很清白，什么都没发生。要是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怎么会分开呢。”
“后来，她再发现你和初恋联系，你怎么回应她的？”
“她哭，她问，她闹，你就站在她面前，但你视而不见，对吗？”
“所以，我说这么多，你明白了吗？你和前任只能走这么远，不是因为别的，是她真的走不动了。”
“要是按照你们的相处模式继续下去，她终有一天，会突然和这个世界告别的人，就该是她了。”
季梨初话音落，屏幕那头的周奇，以及正在观看直播的300多万人，都好像卡在了他们自己的空间一样。
死一般的寂静，令人怀疑这个世界是否还在正常运行。
好在，不断有新用户进入直播间，屏幕上持续滚动着系统的自动欢迎。
过了好几秒钟，才有人开始带头在评论区发省略号。
【……】
【……】
冷漠的，没有温度的六个黑点，代表着众人难以言喻的心情。
然而，季梨初还没有说完。
“周奇，或许你该去了解了解，PUA的高级手段之一，就是冷漠，无视。”
“她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她在你们这段感情中，的确做到了全力以赴。”
“可惜你全然不懂怎么爱她。”
“是你不珍惜她，是你一次次故意忽视她的需求。”
“你以为你给的钱够多，就能补救她心里那个越来越大的窟窿吗？”
“最典型的，‘她要一个梨，你却给她一车苹果，还怪她不知足’，莫过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