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听说客房内已经整理打扫完毕了,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迅速来到了房间。
莫宵野注意到:他在进门后,不经意瞥了一眼正对着门的那面墙时,面色立即变得不太自然,仿佛是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似的,而此刻那里正立着那块床垫!“老板,这里的物品都被我封装起来了,只剩这床垫,是因为我想跟您确认一下:若是您决定将其废弃了,那我便将它分解拆卸,便于后续的拉运工作。”
老板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了口,“分解吧,反正污染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没法继续用了,而且......”
莫宵野觉察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却觉得他刚才像是无意间说漏嘴的!“确实是没法用了。一般情况下,被搁置了三五天的遗体,便会开始有液体自口鼻冒出,而且因为身体的逐渐肿胀,还会将黏糊糊的分泌物,蹭得到处都是。”
“你......”老板微微抬高了声调,显然是被她的话惊到了,“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莫宵野看向他的眼睛,猜测他原本是想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死了人”,大概是他看到床垫上的明显“人形”痕迹后,又觉得这样发问显得太傻,想起了今日来的毕竟是位遗物整理师,这才临时换了个问法!“老板莫要紧张,我之前听一位法医朋友说起过相关知识,而且我男朋友恰好也是这个系统的工作人员,所以略知一二,靠得只是推测。”
之所以如此解释,是为了降低旅馆老板的防备心,让他觉得自己绝不是“少见多怪”之人,不会将“这里死过房客”的事讲给其他人听的!
“是这样啊......”老板浅浅舒了一口气。
“要我说啊,食品安全,才是值得被重视的问题!”莫宵野说着,晃动了一下已经被自己装进垃圾袋的,那个在床头柜上发现的三明治包装。
老板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姑娘,你是高人呐!连她是死于食物过敏,也推测出来了?”
莫宵野听得出:此刻老板的语气间,确实透出了几分惊叹意味!“过奖了,我是根据她写在信笺纸上的内容,猜到她是有过敏史的,因为她的身上好像经常起疹子。”
“要说是我们旅馆倒霉,才碰到了这种事吧,好像也不完全对......”老板说罢,重重叹了一口气。
“哦?”莫宵野觉得:对方仿佛是听到自己将这个房客之死,归咎于意外后,才又放下了些许警惕心,像是得到了来自外人的“理解心”!
旅馆老板这才讲出了更多,关于小欣死亡事件的细节:
小欣在住进这里的第一天,就特别嘱咐过前台:“不要来房间内打扫”!
于是,负责每日清理的阿姨,便从未来敲过她的房门。
某日傍晚,小欣从外面回到旅馆时,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不少零食,其中包含那块三明治。
前台对于客人外带了什么物品回来,向来是不过问的,只觉得那是住客的自由选择权。
也正因如此,这里的工作人员对于接下来几日,小欣并没有走出那扇房门,她也没有叫过任何外卖的细节,便不甚上心,只是自然地以为她是靠着外带的那些零食充饥!
若不是因为天气回暖得异于常年,导致遗体的腐烂速度加快,从房间内传出了异味,恐怕发现房客因突发过敏,且救治不及时而去世的时间,只会更晚......
“那个姑娘还那样年轻,就突然没了......”
听到此处,莫宵野算是彻底明白了:旅馆老板之前说的那番话,其实是在表达一种内疚感,觉得在此期间若是派人来确认一下情况,兴许就能及时发现她其实呼吸困难!
旅馆老板说当日法医来现场,查看过小欣的遗体后,很快便确认了她是死于食物过敏引发的呼吸困难。
“她可能从来都没去医院,测试自身过敏原......”莫宵野不禁想到了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兴许她也不知道自身是对花生酱过敏的!
“出事之前,看着她拎着零食经过前台,我和刚才站在前台的那个小姑娘,都觉得那天她整个人的精气神,与初来这里的那几天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找到了新工作,还是听说了什么好消息?”老板回忆得仔细。
听了他的这番话,莫宵野愈发确定了:这个唤作“小欣”的姑娘,是因为袁洁的那支舞蹈,才会生出这些变化的!
不禁想到她在“信笺日记”中提到的:本想着找那个舞蹈演员要她的签名,可惜......终是没能鼓起勇气。
莫宵野确信她所谓的“舞蹈演员”,指的就是被她用手机拍下来的袁洁!不仅如此,她还特意去了一趟影印店,将这张电子照片彩印出来了。
此刻知道了这个可怜姑娘心心念的,是袁洁的亲笔签名,莫宵野心底不禁生出一股冲动!
将从旅馆拉运出来的遗物箱,运送到了指定的集中处理站后,莫宵野独自坐在驾驶室,琢磨着该怎样联络到袁洁,又该如何向她提出这一请求?还有......对方一定会选择帮我吗?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求助于“中间人”,于是给钟爱发了信息。
约她明日下班后见面,地点是她所任职舞蹈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馆,特别拜托她邀请袁洁同往。
“那我要告诉袁洁,是要和你一起喝咖啡吗?”钟爱显然是不敢确定她的本意。
“对,一定要告诉她这一点。”莫宵野仔细想过:让钟爱作为“中间人”,转达自己约袁洁聊一聊的提议,如此一来,倘若袁洁想要拒绝,便不需太过委婉,而自己听到钟爱转达她的拒绝之意,心中也能更容易接受。
换言之:她若是连见一面都不愿意,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向她提及“签名”的事了!
莫宵野收到钟爱表示“愿意一试”的回复后,再次发动车子准备回家,眼下对于明日能否见到袁洁,没有什么把握。
不过即便她的最终选择是“不来”,至少自己可以与钟爱一起喝杯咖啡,也没什么可失落的。
翌日傍晚,当莫宵野抵达咖啡馆时,见卡座上已经有人在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