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药,吴大夫不顾顾玉竹的挽留,借口说有事便先走了。
但李湛还在。
顾玉竹让丫鬟从屋子外打了盆热水进来,一进门,便诧异道:“李老爷,你怎么还在?”
李湛刚才看她走进走出的安排,把自己当成空气一样,便忍不住脸皮一抽:“……我是有事,想和夫人说。”
顾玉竹明了,这是狐狸尾巴要伸出来了,“噢,李老爷请说。”
李湛脸上重新抬起了笑容:“草民经商多年,人脉较广,那些药材,只要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够准备齐全。”
顾玉竹惊喜:“若真是如此,那可真要感谢李老爷了!李老爷,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居然愿意为大人这样付出,等大人病好清醒过来,本夫人一定会在大人面前为你多加美言,让大人对你进行赏赐的。”
李湛听闻后有些无语。
这顾玉竹是不是个傻白甜,这天底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居然还说让宋成业对他赏赐,他稀罕他那点儿破赏赐不成!
李湛皮笑肉不笑地道:“倒是用不着大人亲自赏赐这么麻烦,草民这里有一点小小的事情,想请夫人帮忙,夫人若是愿意现在帮我这个忙,那我就现在让人去找药材。”
他并没有直白地把交易这两个字说出来,可从头到尾无一都不在暗示着顾玉竹这是一笔交易,并不是他无偿的奉献付出。
他要的不是那轻描淡写的承诺,而是现在就要让顾玉竹给他办事儿。
这狐狸尾巴已经抽到了顾玉竹的面前,就差没嚣张的开始指挥顾玉竹。
顾玉竹这会儿也不生气了,反而非常有耐心地装作傻白甜问他:“那是什么事情,你得先说出来,看看本夫人能不能够做得到了。”
鱼儿上了钩,李湛脸上的笑容便越发得意起来:“夫人肯定能做得到的,是这样,前些日子我和大人谈了这粮价的事情,今年这些老百姓的收成不好,他们再来卖粮的时候,我便将这粮价往上提了提,也好解决百姓们的燃眉之急,但我这荷包却亏损颇多。”
“这要是搁在往年,我也就权当是做善事了,只是今年行业不景气,我李家的车队又在半路上碰见了不讲规矩的土匪,损失严重,是以,想稍稍提高粮价,来弥补这番损失。”
瞧瞧这话说得多么好听,如果顾玉竹是个真的傻白甜,估计就要以为他们李家对正阳县做出了多大的贡献来着。
她故作犹豫:“我只是个内宅妇人,又如何能够替大人做主。”
李湛看那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就从袖子里掏出了早已经拟好的文书,“这文书我已经叫人写好了,夫人只需要用大人的章往这上头一盖就完事儿,您说这活儿轻不轻松。”
顾玉竹心里呵呵一笑。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盖章是不可能盖章的,但想到宋成业刻意装晕,必然是想出了什么主意,她现在也不好和李湛撕破脸。
于是她刻意装作瞻前顾后,“这粮价高了,老百姓的日子,岂不是也不好过了,这怎么能行!”
李湛劝她:“夫人,只是一时的而已,过了今年,粮价就会再降下来的。”
顾玉竹信他个鬼。
让这些卖粮的商家尝到了甜头,他们就能如飞蛾扑火般,不管不顾,日后想把粮价调回来,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再退几步说,非紧急情况,私调粮价,那是要定罪的。
顾玉竹满脸踌躇地和他打太极,“你让我再想想。”
李湛已经不太耐烦了,他压低了声音,“那宋夫人你可一定要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宋大人的命可把握在你的手里,草民就在家中恭候您的大驾。”
说完他便自个儿甩袖离去了,不太淡然而轻盈,连背影都透露着几分成熟在胸。
他仿佛吃准了顾玉竹到头来还是会去求他。
顾玉竹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
老狐狸,这鹿死谁手,他们就拭目以待吧。
看到人走了,去外面吃早饭回来的三只小奶包纷纷在门口探了个头进来。
妞妞把一只小手掌贴在嘴边,像个传话的小喇叭:“娘亲,那个坏蛋已经出门啦。”
顾玉竹原本被破坏殆尽的心情因为妞妞这可爱的动作又忍不住好了起来,他莞尔一笑,朝着三只小奶包招招手。
三只小奶包便屁颠屁颠地摇到了她跟前,围着她转悠。
她笑着问:“吃完早饭了?”
“已经吃完啦。”妞妞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小肚子,朝顾玉竹漏齿一笑,“饱饱的。”
“真乖。”顾玉竹夸赞。
“娘亲,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还没有吃早饭呢。”大宝像个小大人一样担忧地,“早上不吃饭伤胃,娘亲快去吃饭吧,我们可以守着爹爹的。”
为了表示他们说的话更加有可信度,三只小奶包这会儿已经搬着板凳排排坐到了床前瞪个大眼睛盯着床上昏迷过去的人。
甚至大宝还悄咪咪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去替他爹爹把脉,他年纪尚小,顾玉竹虽教了他些浅显的医术,但人体脉症本就极为复杂,更何况宋成业如今是“装晕”。
大宝的两条小眉毛很快就扭在了一起,脑袋还惊讶地往前伸了伸,作势要去翻他爹爹的眼皮。
宋成业的眼皮就在这时动了动。
顾玉竹便立刻意识到,他这应该是醒了。
她摁百会穴的那一下力道并不重,想想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但躺在床上的男人大概是不了解情况,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晕着”。
顾玉竹在心里忍笑忍得辛苦,干脆转身去厨房端早饭。
厨房内。
几个丫鬟婆子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你们说这次回来的夫人,到底是人是鬼?”有人忍不住小声问。
“你这说什么胡话呢,竟敢随意议论主人家,我看你是想被发卖出去。”正在熬药的厨娘芳婶儿瞪了说话的那婆子一眼。
这也太没规矩些了。
“这回来的要是个鬼,总不能让咱们去伺候吧。”那婆子理直气壮道,“我可是去找春晓丫头打听过了,那悬崖那么高,深不见底,人掉下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厨房倏地陷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