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外设有大鼓,是给人专门申冤所用。
但凡击了鼓,县令必然要亲自处理此案。
浑厚的鼓声一圈圈地荡开,连路过的老百姓都开始驻足围观起来。
主簿家的公子面色一变。
糟了!
要是真上公堂对簿,那个脑袋一根筋儿的县令指不定还真的会为了这一群人脱罪,他恨恨地瞪了一眼顾玉竹,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孙柱,你还愣着干什么,这群人公然在衙门外袭击衙役,还不赶紧把人给绑了扔到大牢里去。”
只要先把人弄走,再稍作掩饰,应该还来得及。
孙柱面皮抽了抽,对这鼓声也很是敏感,他也想到了其中的内幕,一咬牙,朝着身后招呼,“哥儿几个,和我一起,今天算我欠大家伙一个人情。”
衙门内本身还有几个观望的衙役,听到他说这话,犹豫了片刻。
但最后他们还是抽出了刀,打算把顾玉竹几个弄到牢房里去。
孙柱阴狠地看着顾玉竹:“我告诉你,刚才是老子没有防备,不打女人,你要是再敢反抗,就别怪老子让你血溅当场!”
可话音刚落,他背后就传来了阴恻恻的一声,“你说你要让谁血溅当场?”
这声音让几个衙役以及主簿家的公子哥都是忍不住一抖。
他们纷纷扭头看去。
顾玉竹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也抬头望了过去。
瞬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万丛林也算得上一个好官,听到击鼓声后,没有多做耽搁便匆匆出来了。
谁知道他不仅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还听到自己手底下的人说了如此愚蠢的话。
他正要呵斥那愚蠢的手下,却见有什么东西晃了过来,就跟一阵风似的,紧接着一个瘦弱的青年就站在了他跟前。
万丛林眯了眯眼睛,狐疑道:“你是白主簿家的小子……白双?”
白双朝着他拱拱手,“正是小子,大人,其实此事也是因我而起。”
既然人都已经出来了,他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小子昨晚上和同窗喝了一夜的酒,今日和同窗回去时,却发现,小子同窗的村民勾结外人,一同陷害他,小子对他们这样的做法深恶痛绝,因此把他们全都带来了衙门对峙。”
他给陈良才投去一个眼神。
陈良才立刻意会,开始卖惨:“大人,小生家中和李家有些龃龉,他们想着趁小生考完试之后,特意使了一出苦肉计,说小生害了他们女儿,打算以此来败坏小生的名声。”
“还有那个女子,她就是他们请来的一同陷害小生的同伙。”陈良才可不会忘记对自己冷嘲热讽的顾玉竹。
更何况若不是顾玉竹,李小莲早就死了,又怎会把自己给抖搂出来。
好在,他还有一个强硬的后台。
李家的其他人却对现在的境况感到绝望,官官相护,在刚才他们就已经看到了,这会儿,指不定这位县令,也要治他们的罪。
绝望悲伤的情绪弥漫开来。
但万丛林却神色古怪,他看了眼顾玉竹,又看了一眼陈良才,“你说……这位夫人,是他们请去做伪证的?”
陈良才此刻还没有发现他称呼上的不对劲,点头如捣蒜:“是的,大人,请大人一定要为小生做主啊。”
万丛林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随即就是怒喝:“荒唐。”
李家人的心都跟着这声怒吼抖了一下。
完了!
白双和陈良才都忍不住要得意地笑出来时,万丛林却指着他二人,“你们两个还真是撒谎不打草稿!说,真相到底如何!”
两个人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白双不敢置信的:“大人,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您这是……”
“你给我闭嘴。”万丛林暴躁地吼了他一句。
白双闭嘴不敢说话了。
万丛林这才冲顾玉竹说:“宋夫人,这可不就巧了吗?有什么事情不如先进来说吧。”
他看了一眼衙门外围着的那些人,都觉得丢脸。
一个主簿家的小子,居然想跑来衙门滥用职权,真是气死他了。
顾玉竹咳嗽了一声:“那就麻烦万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万丛林对她笑脸相迎,“进来说话吧。”
这样的态度终于让白双和陈良才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顾玉竹的背影。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衙门内。
虽说顾玉竹击了鼓,但由于事件特殊,万丛林根本没有开堂审案。
在听闻了李家人复述的事情起因经过之后,他直接质问白双:“我问你,昨日这个姓陈的秀才,真和你喝了一天一夜的酒,没有回过家?”
白双心头正在揣摩着顾玉竹的身份,没敢随意应答。
倒是陈氏跪在地上哭嚎:“大人啊,那狐狸精就是说谎,她已经被李家人收买。”
“狐狸精?”万丛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她骂的是顾玉竹。
昨日顾玉竹一家人才救了自己的命,妥妥的救命恩人了,这会儿却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万丛林都给气笑了。
他呵斥道:“泼妇,你要是再敢骂宋夫人一句,我现在就把你丢到牢房去。”
陈氏瞬间就犹如被掐了嗓子的鸡,说不出话了。
万丛林瞥了一眼白双,冷笑:“宋夫人出身富贵,夫家显赫,你告诉我,她被几个碎铜板子给收买了,你说谎怎么不打打草稿?”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昨日,你为什么要给这个陈良才做伪证?若你不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白双听闻,瞬间双腿一软,他不敢再嘴硬,哼哧哼哧地把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我娘身体不好,需要人参养着,昨日傍晚,陈良才冒着雨来找我,给了我一根百年人参。”
百年人生不好寻,白双知道陈良才这是要讨好他,没客气地就收了,但谁知道这人参背后还有故事。
今天早上白双陪着陈良才一起回到李家村,就是故意混淆视听要给他做主的。
他想着,那小姑娘要是死了倒也没什么,要是还活着,他必然要保下陈良才。
他也这样做了。
堂堂主簿家的公子,也没将一群贱民放在眼里。
但谁知道就这么一次,竟然就踢到了铁板。
白双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