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庭责吐出一口浊气:“依照下官所言,衙门内才引进了二十衙役,本就换了一波新鲜血液,若是此刻将许大人撵走,倒是显得太过猛进,或许还会造成上层人手不够,不如先把人留着。”
话落,他手下意识地往袖子里揣了揣,颇为惴惴不安。
书房内的门朝外敞开,站在外头便能看见屋内的县令及县令夫人在和县丞说着什么话。
只是旁人听不清楚。
新来的衙役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正想进去禀报,却被守门的一把拦住,“大人正在说话,什么事这般鲁莽?”
新来的衙役擦擦汗,说:“衙门外来了个被砸得头破血流的书生,说是有事来找夫人。”
老衙役板着脸呵斥:“夫人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砸得头破血流就该让他去医馆,而不是来这里。”
新来的衙役张张嘴:“可那人说他认识夫人……”
老衙役看这新来的居然不听自己的话,冷下了脸:“他说认识,难道他就真的认识,万一是来行刺的,你可当得起这个罪。”
新来的衙役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屋内的人自然没错过这番动静。
顾玉竹给正在思考的宋成业递过去了一个眼神,提步去了门口。
“我刚才听闻,有谁要见我?”
两头为难的新衙役看到顾玉竹出来时眼睛一亮,“夫人,是,外面有一个自称是姓侯的秀才,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您。”
“侯秀才?”顾玉竹惊讶地想,她和侯秀才确实有几天没见过面了,“赶紧去把人请进来。”
“是,夫人。”得了命令的衙役跑得飞快。
只剩下守门的人脸色难看地低下了头。
“我知新来的这批人对衙门不甚了解,但你是老人了,也该知道这有人找上门的流程。”顾玉竹不咸不淡地敲打,“如今大家都是同僚,万事不可做得太过,否则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衙役嘴皮子动了动,“小地明白了。”
只敲打了两句,顾玉竹便往前厅去了。
屋内。
宋成业也已经考虑好了,“刘大人说得没错,一切都该循序渐进。”
刘庭责一听,便松了口气,“大人高明远见。”
宋成业手掌微抬,撇了撇,刘庭责就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刚一出去,他就撞上了被衙役领进来的侯秀才。
“豁!”脑袋上裹着一圈白纱布的刘大人惊呆了。
他不确定地喊了声:“侯秀才?”
两人由于建造学堂的关系也曾见过几面,算得上认识了,听到声音,捂着脑门的侯秀才迟钝地抬起了头。
一双青紫的眼睛茫然地看过来。
“刘大人,好久不见。”
刘庭责嘴角抽了抽,疑惑道:“侯秀才,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侯秀才明显是被人揍了,整张脸都变成了猪头,鼻青脸肿不说,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比他还惨。
侯秀才说话就疼得直抽抽,却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说来话长……但总的来说,是件好事。”
刘庭责不懂,但大为震惊。
这是什么古怪的癖好?
侯秀才急着去见顾玉竹,道:“下次若有时间,我再同刘大人好生说说,今日草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虽然受了伤,但健步如飞,看背影便生龙活虎。
刘庭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
难道是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
侯秀才很快就见到了顾玉竹。
顾玉竹也对他这一脸的伤表示吃惊:“侯秀才,你这是……”做贼被人家打了?
侯秀才满脸喜色道:“夫人我找到证据了。”
他激动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沓纸。
“您看,这些,这些,全部都是药方,全是他们开给病人的。”
那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顾玉竹一愣,接过了这些证据放在了一边,或有些不是滋味地说:“侯秀才辛苦了,你这头上的伤,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侯秀才擦了擦嘴角的血:“夫人放心,都是些小伤,不碍事,这东西,要不然您先看看。”
“证据在这里不会长腿跑了,我还是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顾玉竹哭笑不得地说。
她起身去取了自己的医药箱过来,又不着痕迹地用手敲了敲腕上的镯子。
“小白,替他做个简单的扫描。”
小白平日里也是能做扫描的,但因为隔得远,内脏成像并没有空间里的仪器来得清晰,但简单地把控还是可以的。
脑海里很快传来了小白的声音:“据分析,只是些简单的皮外伤。”
顾玉竹心里有了个底,又替侯秀才把了脉,才打开医药箱,取出碘伏和棉签,“我给你简单地涂个药。”
侯秀才本来才在顾玉竹的示意下坐在椅子上,这会儿一听,又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摆手:“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您是琼枝玉叶,只是涂药而已,草民自己就可以了。”
他又蹭噌噌地退后了好几步。
顾玉竹只好放下手里的棉签,“那我叫个丫鬟来替你上药。”
作为一个医生,她倒是没觉得给自己的病人上药有什么出格,但对方不习惯,她也就不强求。
恰巧白香进来递茶,顾玉竹便叫住了她:“来给侯秀才上药,侯秀才,你坐下就是。”
侯秀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白香微微一愣,看见侯秀才那穷酸样心里面就不太愿意。
但她并不敢忤逆顾玉竹,只得拿起棉签,囫囵应付地给侯秀才上了药。
心不在焉的她,好几次都戳到了侯秀才的痛处。
“——嘶。”
侯秀才实在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脑袋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偏。
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下手这般狠。
顾玉竹拧眉:“白香,轻些,你若不愿意,那就去和婉莺换个活儿。”
婉莺名字听着娇柔,实际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女子,是顾玉竹特意买回来干粗活的。
白香一听,连忙告罪:“夫人,奴婢知道错了。”
她咬咬唇,心头有些委屈,接下来上药的动作却变得轻柔无比。
只是大概心里面还是不舒服,因此时不时趁着顾玉竹看不见,瞪上侯秀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