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庭责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您说。”
顾玉竹惋惜悲痛,“刘大人,家里小孩不懂事,用力过猛,你头上豁的口子着实有些大,需要缝合几针,但有头发遮挡,不好缝合不说,且后续容易导致伤口化脓发炎,加重病情,所以我建议——”
顿了顿,她在刘庭责沉重幽深的目光中略略一叹气,“还是剃掉头发的为好。”
刘庭责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手却不慎碰到了伤口,疼得他一抽气。
他唇色泛白,哆嗦道:“非得剃吗?”
顾玉竹沉默片刻,“我也实在不想看见夫君失去刘大人这么一位好的帮手。”
刘庭责放下了自己沾满血迹的手,脑袋往床边挪了挪,悲痛的一闭眼睛,“那,那就剃吧!”
顾玉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刀,“刘大人莫怕,只需要一小会儿就好。”
刘庭责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小刀,咽了口唾沫。
他又抬头看了看顾玉竹。
手持锐器的女子,唇角噙着一丝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就像个要拿刀将人千刀万剐的变态。
大人平日里辛苦了。
他英勇就义地闭上了眼。
顾玉竹以为他害怕,莫名其妙中又觉得这也不错,毕竟一个简单的头皮缝合虽然不需要进空间的手术台,但也需要打麻药,让对方看见了,也不好解释。
利索地剃掉了伤口处的头发,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一遍伤口,顾玉竹这才取了一针利多卡因,注射在了伤口周边,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局麻。
接下来就是缝合。
那掉下来的一块瓦片正好尖锐,划破了皮肉和血管,看着才尤为可怖。
但实际顾玉竹只缝合了四针。
这四针,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刘庭责甚至还以为头发都没剃完,就听到耳朵边传来一声:“好了,刘大人。”
顾玉竹脱掉了身上的围裙,顺便抖掉了那几根头发,“刘大人可以起来了,缓一点就行。”
刘庭责不敢置信,想抬手碰碰自己的伤口,但又放了下来。
他听从顾玉竹的劝说,用手肘撑着床沿缓慢地起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那两缕发丝,精明的眼里布满了迷茫和不确定。
难道他脑袋上的头发已经少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顾玉竹轻咳了两声,背着双手道:“刘大人不必介怀着两缕头发,只是小小的一块头皮,旁的人只要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话音一落,门口便传来一道清澈如金石,相撞的少年音:“玉竹姐——”
苏子奕端着热水从门口进来,“热水来了。”
他抬头朝着这边看来,但那目光又陡然凝固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刘庭责的头顶。
但他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好,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但余光这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瞟,让人想忽视都难。
刘庭责幽幽地盯着顾玉竹。
这就是您说的别的人发现不了?
顾玉竹心虚地摸摸鼻尖,“就……稍微把头发拢拢,也就看不到了。”
苏子奕似乎也反映了过来,小鸡啄米地点头,“我眼睛一向比别人尖许多许多,向来能看到些微妙浮尘,我能看到,旁的人不一定能看到,刘大人不必介怀。”
刘庭责悲哀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苦涩道:“剃都剃了,无碍的。”
他总得尝试着接受。
苏子奕将水盆放在桌上,拧干了帕子递过去,不停地道歉:“刘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今日,今日是我不慎失手。”
刘庭责倒是笑了笑:“这样看起来才算真实,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子奕少爷您,万一这伤是轻了,总会惹得人怀疑。”
否则,他们站在一处,凭什么旁的人伤得那么重,而他却无甚大碍。
他又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头皮,又朝着顾玉竹道:“还要多谢夫人替下官治疗这伤势,今日的事情应当是处理得差不多了,下官就先回去养伤了。”
他稳稳当当地站到了地面。
紧盯着他动作的顾玉竹和苏子奕二人见状都不免松了一口气。
顾玉竹关怀道:“我给刘大人开了些药,刘大人你记得拿回去吃,这几日,刘大人都可在家中好好休息,我会同夫君禀明这一切。”
刘庭责拱拱手:“多谢夫人,下官就先走一步。”
他缓慢地走到门槛处,刚一跨过去,看见外头的一堆人,身形就晃了晃,不动了。
他严肃而认真地转过了头:“夫人,下官觉得还是有些头晕。”
顾玉竹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怪我,刘大人长得这样重,该是派两个人护送回去才是。”
她快步出了屋子,叫来两个仆役,吩咐他们用马车亲自将刘庭责护送到家。
眼见人离开了,顾玉竹才嘀咕:“还剩下两个人,也不知这两人他是怎么处理的。”
眼珠子转了转,她心头不免有些好奇,一手勾着苏子奕的肩膀,“走,子奕,大宝二宝他们都在那里,咱们也去瞧瞧。”
苏子奕“嗯”了一声。
宋成业面试的地点在县衙前厅,一间小小的房间内,一共五十人,每个人都要进行单独的,三对一的面试。
原本的面试官是县令宋成业,县丞刘庭责,以及一位年老的副县丞。
但现在由于刘庭责受了伤无法再进行面试,就只好由主簿顶上。
但说是三个人面试,其实最终的问题还是由宋成业一个人来提。
而他们逐渐发现,县令大人提的要求那叫一个奇葩。
比如说:县衙和家里失火,先救家里还是先救县衙,若是有人行贿,你收了之后准备怎么处理这笔钱,仿佛他已经预料到整个县衙里的人都会收受贿赂一般。
而宋成业评判的标准也很是神奇,总结下来就是:看心情。
主簿擦了擦额头的热汗,正想劝说,却看见一道娇小绚丽的身影翩然进了屋子。
“参见大人,大人,夫人让奴婢过来取伤药。”
白香半跪在地上,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她行走间带进来了一阵香风,这样的香味,不免会引得旁人多投去几分视线。
于是主簿就发现,这丫鬟生得那可叫一个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