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急性肠胃炎把季秋阳折腾得够呛。
上吐下泻，生不如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晚上床单也不敢滚了。
舒诺窝在他怀里偶尔还能感觉他肚子里小地震一样在抽搐，听着他压抑难受的不均匀喘息时，也只能静静侧贴着他一动不动。
短短时间里，唇红齿白的人就瘦脱一圈，那张脸越发棱角分明，少了几分冷厉，多了丝病态的脆弱娇美。
可他偏偏一天都不肯好好休息。
即便糟糕到要虚脱的时候，也随时保持网络在线，手签急件都由刘明汇总送到青田锦绣来。
舒诺很心疼，这就是个拿命换事业的主。她有心帮忙，可惜季秋阳不肯对她说公司的事情，她也无从入手，只能一旁看着干着急。
她蹲家里贴身照顾了三天，全程陪着输液、吃药，辅以食疗，季秋阳这才缓过劲来。
结果第二天才吃过早饭，他换好衣服就打算往公司去。
被舒诺给拦路镇压了。
“我都成熊猫眼了，你疼疼我呗？”她搂着他的腰，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他说。
舒诺本来就长了张小小的瓜子脸，几天下来下巴也跟着尖了几分，一双湿漉漉的小杏眼，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
季秋阳哪来招架得住，抬手揉了揉她柔顺乌亮的秀发，宠溺妥协:“那就再休息一天？”
“嗯嗯！”舒诺用面颊蹭了蹭他的胸膛，亲昵的神情像只撒娇的猫。
他清冷的眉眼间顿时多了几分柔软，无奈地笑叹了口气，顺手搂住她盈盈一握的柳腰，就将人带上沙发。
“啊？季秋阳，你住手！”
“怎么办，很想你啊……”
“呸，白日~~，你身体还没好呢？”
“乖，我就跟你解释一下，龙精虎猛什么意思。”
“呜……”
“好诺诺，帮帮我。”
“……”
借着晨曦，折腾个满地凌乱，一室荒唐。
事后，舒诺草草收拾一番赶往【禹州金城】公司。
她到的时候，顾言哲和沈丹已经等在办公室了。
刚推门而入，沈丹的大眼睛就落在她光彩照人的脸上扫了好几个来回，然后嘴角一扯，别有深意地笑了。
舒诺被笑得脸上发热，没好气地回瞪她一眼。
顾言哲看到舒诺眉间眼尾的媚气，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随即假装视而不见。
三人围着茶台坐下，很快就讨论起禹州东面那个40多y的综合体项目。
【禹州金城】是开发了些楼盘，赚了点钱。但是要想往上面走，就需要些拿得出手的过硬项目。
这样的城市名片级项目是个好东西。
打相同主意的不只他们一家。
“听说【新恒地产】也打算去分一杯羹，就是上次和咱们抢城北那块地的公司。”顾言哲一边熟练地泡茶，一边说：“这回咱们要是想分到块肉还真有难度。”
“确实。”舒诺端起面前的茶杯啜了口，点头附和。
此话一出，两道不虎视眈眈、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舒诺端着茶杯的手一抖，略感心虚：“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
顾言哲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颇为无奈：“舒大小姐，这么重大的事情，光点头怎么行？拿点主意出来是正事。摆烂那么久，就算是跳大神，一年也要蹦跶两回对不对？”
沈丹在旁边连连点头附和。
舒诺凝眸想了想，还真让她想出了法子：“行啊，你回头把收集到的那个集团公司资料给我。我琢磨琢磨。”
“没问题！”沈丹啪的把手一拍，搓了两下，好好的白领丽人笑成了慈眉善目的老母亲：“我早准备好电子档了，回头就发你邮箱。”
“……要不要那么快……”
“动作不快点，怎么能调动你的积极性呢。”
舒诺：……
三人一起商量了城北综合体的事情，又确定年前旧楼盘压着卖，新地块暂时不考虑动工。
最后确认2015年终绩效分配方案的时候，舒诺突然想起西城中学校庆上发生的事情。
叮嘱顾言哲安排人这几天把员工竞业协议给补签上。
她觉得晏梓涵肯定是找【禹州金城】的员工打探过自己的消息。
既然私人信息能泄露，凭什么认为公司机密就不会被往外传？
顾言哲二话不说，直接就把这任务交代给沈丹。
…………
从禹州金城出来，舒诺让司机送自己去了趟别墅区，把几天前扔在那边的车开回青田锦绣。
拎着顺道买的食材刚走到楼下，迎面就碰上找季秋阳签好文件出来的刘明。
“舒小姐您好！”
“刘助理好，文件都签好了？”舒诺含笑应声。
算上这次，她才第二回见到季秋阳这个助理。看上去斯斯文文，年龄大概不到三十，可惜感觉比当年的顾言哲少了几分沉稳干练。
“嗯，都签好了。这里环境真不错，舒小姐和季总真有眼光。”
舒诺小小幽了一默：“是啊，除了离公司有点远，别的还真没毛病。”
两人客气寒暄了两句，她刚要迈进门厅，突然被刘明给喊住了。
“舒小姐等等！”
“嗯？”
刘明上前两步，低着头露出一副犹豫不决的为难模样。
他不想先开口，可惜等了半天也没听舒诺询问。只好抬头看向舒诺，迎上她微眯的黑眸时忽地心头一颤。
有那么瞬间，他感觉这比被季总盯着看还要吓人！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里似乎带着洞察世事的犀利，如实质的目光几欲令人无所遁形！
他按捺住心底的不安，飞快地说道：“我听说……晏总很快会和季总订婚……舒小姐是不是要早做打算？虽然这话不该我说，但也是为舒小姐您着想。”
舒诺眨了眨眼睛，诧异得不知说什么好。等她回过神来时，刘明已经走掉了。
刘明的话表面上听起来彬彬有礼，实际上全是带刺的骨头，就差被指着鼻子骂她是从中作梗的那个。
她不喜欢季秋阳这个助理！
两次遇上，他看她的眼里都带着不屑和轻慢。可当着季秋阳面时却表现得得体有礼。
这种小儿科的阴阳人她又不是没遇见过！
可他毕竟是季秋阳的工作伙伴，不归她管。
闹了这么一出，舒诺也就不急着上楼了。
站在楼下的绿篱边琢磨起来。
晏梓涵这种被下降头一样的操作模式还真让她有点看不懂。前几天才被季秋阳各种落面子，哪来的勇气这样蹦跶？
她自诩不大聪明，从来不肯低估旁人。
把事情放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再联想到季秋阳从家里出来后气到送急救的事，舒诺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她觉得自己真香了。
应该是有人把这事捅到季秋阳长辈那边，打算搬诸侯压虱子。
她低头看着身边的北海道冬青，油绿厚实的叶片在灰沉沉的天气下看着有些发灰。忍不住伸出手在椭圆的叶片搓了搓。抬手看到拇指和食指上沾染的灰尘，忽地神经质般轻笑了一声。
“诺诺，怎么了？”熟悉好听的声音传来。
季秋阳从门厅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深灰色卫衣，外面套了个纯黑羽绒马甲，深蓝牛仔尽显大长腿。
这个人只需要往那里一站，就能把最不起眼的衣服穿成别人买不起的样子。
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没什么。”绿篱旁的年轻女人勾起唇角，微眯着杏眼给了他个清甜的笑。
季秋阳浓眉微挑，上去捏了捏她的粉腮，然后一手握住她冰冷的手，一手接过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幽幽地说：
“没人和你说过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吗？”
“啊……不好意思，表情管理没到位。”
“舒诺诺！”
听到某人咔咔磨后槽牙的声音，舒诺轻哼一声：“你确定要听？”
“当然。”
舒诺没搭理季秋阳，径直走进电梯厅。
回到家后，从季秋阳手里拿过山药就进了厨房。
这沉默的态度顿时把季秋阳给惹急了。
“诺诺，到底怎么了？是刘明和你说了什么？”他跟着追进厨房。
舒诺语气不善：“别和我说话，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和你说。”
季秋阳顿时被气着了：“行！不惹你！”
他转身就拨通了刘明的电话。彼此有交集的就这几个人，盲猜都知道多半是他的助理说什么把舒诺给惹到了。
“季总，是晏总吩咐转告舒小姐的话，说是她和您……”
问明内容，季秋阳惊怒交加，瞬间拉长了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两步冲进厨房，扳过舒诺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灼热：“诺诺，你要相信我！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我不会娶她！”
舒诺感觉肩膀被他抓得挺疼，却没有挣脱，只是抬起眼皮盯着季秋阳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他眼里显出一丝迷惑，才收敛了眼中犹如实质的视线。
轻声说：“不娶……那就是说会和她订婚咯？”
“诺诺~”季秋阳的语气颇为无奈。
舒诺亮晶晶眼睛暗了几度，心里有些难过。
她知道当一个人既不承认，又没反对的时候，实际上就代表了默认！
“晏梓涵托人转告我，你们就快要订婚了。季秋阳你是不是打算三我？”
“绝对没有！”季秋阳这回倒是答应的很快。
舒诺轻叹了口气，继续转身去熬她的山药瘦肉粥。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季秋阳，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可这份喜欢如果被玷污，我会很难过的。”
她从上辈子，喜欢到这辈子。
有人说所谓爱人，其实是被自己无限附加了光环的那么个人。
她以前觉得不是。但这一刻她也感到了些许迷茫……
季秋阳神色复杂地看着舒诺纤细的背影，转身走开。
舒诺没忍住，鼻子一酸，委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
这顿午饭，两人吃得很沉默。
饭后季秋阳躺在沙发上假寐，舒诺在餐桌边用手机看沈丹发给自己的资料。
可惜时间过去半小时，文字还停留在最开始那页上。
她烦躁地将手机扔在桌子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风景。
天是阴沉沉的蓝灰色，道路树枝头残存的叶子被寒风一遍又一遍调戏。冷不丁的，一片叶子潇洒地在风里起舞，最后落在了旁边的水渠里。
季秋阳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他又一言不发地躺了回去。
舒诺：……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对待季秋阳的态度上是不是太被动了些？
这娃本来就有些拧巴，傻傻等他做好心理建设再和自己说点什么，远不如自己去找人打听？
啧，对这号人，她到底彬彬有礼个啥子？
下午三点过的时候，舒诺接到了梁老爷子的电话。
二老终于从丰县回来，多半是梁晓欢那边的事情暂告一段落。
舒诺和季秋阳说了一声，就出门回了63栋那边。
一个多月不见，老爷子和老太太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些，可喜的是精神都还不错。
他们说了几句舒中华和梁晓欢的近况。舒中华从医院出来后去了康复医院，梁晓欢整天围着舒中华跑前跑后的，两人的感情反倒比离婚前好很多。
舒诺面带微笑地听着，左耳进右耳出。
老爷子见状就没接着往下说，和老太太进屋休息了片刻，卡着点动身去接舒可乐和姜瑶瑶。
“阿姨，先不要和我姥爷外婆说62栋的事情。我晚上过来吃饭。”
“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江阿姨笑眯眯地点头应承。
舒诺回到家没看见季秋阳，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他。
彼时，他正站在阳台的多肉前，低头认真地从花盆里挨个捡多肉掉落在土里的叶片。
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清冷模样，看得舒诺心头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好想扭头照着木门“咣咣”地撞上两下。
舒诺搬过来后，除了原有的两盆，又买了些养上，阳台上如今已是郁郁葱葱十几盆。
季秋阳抬头朝她微微一笑，指着其中两盆养得极好的，轻声说：“这两盆多肉是我妈以前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