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万里河山
确切的来说，当沈瑶听到这番话后她内心里面的许多虚无缥缈的想法都已经全都给消失了，她恨不得能回到前一分钟她还没有和刘三先生开始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吗？先生，您确定您现在真的不知道沈家在整个朝堂之上所面临的困境吗？”
他们口中的那个困境可不是那种普普通通轻易就能过去的困境。
其实比起困境这两词语来说，它有个更广为流传的新叫法“沈家新法”，这并不是沈家有什么个大病自己主动要让别人去叫的名字而是被人陷害的、得到的新名字罢了。更何况这所谓的“新法”的实行不仅仅是触碰到了最顶端在各个地方盘踞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的利益，更是触碰到了那些身在朝堂之中官位昌运的老头子身上，这等子说法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不管是如今的世家大族还是那些高品官员们之间都是相互通婚的，合不合习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的利益能否达成一致。
可以这么说，世家通婚既维护了世家大族的地位，也使得那些想要在新朝拼命想站住脚跟的官员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势助力。
两两得利，那些只顾得上眼前利益的蠢货才不会答应这世家通婚！！！
只是这话说的再好听那也是真的比不过现在圣人的一句话吗？当然能比得上了，这并不是什么权势所能带过来的东西，世家大族身上所拥有的是他们所在地区上的所有的、一切的好中之好，优中之优，光是他们身上的文化底蕴就足以让整个皇室都为他们让路，这就更不用说什么“新法”实施要不要看世家大族的脸色了。可是以前的上百年都是这样子过来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接下来的几百年也要让那些世家大族和老百姓之间继续保持着这种一点也不健康的关系和剥削，所以“新法”代表着圣人的意思开始实施起来了。
上面的法令下来了，可是由谁负责这个容易得罪人、并且一得罪就将整个朝堂之中的人都得罪完的法令呢？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大家都是在洁身自好不敢去触碰这样一个容易为自己家族招惹祸患的东西，可是这个时候偏偏就他沈允居自告奋勇，觉得自己凭借着那满园桃李能够将这“新法”推行下去，是的，他接到了这个法令的调令，成为了“新法”的最高长官。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啊，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将天下百姓放在自己心中的第一的位置上面，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畏惧世家大族，不畏惧那些权贵们的......就算之前你沈允居对我有着师生情谊，可是这些师生情谊在升官发财、在我全家人的性命上面又能比得了什么呢？？？
这并不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回答，至少在沈允居看来，他们这些所有的官员都应该将老百姓的利益、老百姓们的生活质量放在自己的心上，可能不是第一位但是一定得做一些能够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老百姓、对得起这个生你养你的土地的事情，可是没有，没有任何人的想法时和他是一样的，又或者说是相同的，对于许许多多的普通人来说，这原本就是一道无解的答案罢了。
可是这明明是很浅显易懂的东西，刘三先生却是理直气壮的对着她说他不懂，沈瑶心里是既相信又不相信的，但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去相信刘三先生，她轻轻眨了眨眼睛，仿佛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说道：“我们得走了先生，沈家现在在京城中那叫一个如日中天，可是但凡是简在帝心的世家大族和那些老臣们早就已经离我们沈家远远的了。”
刘三先生仍然是低着头，一只手在那里好似无意识的摆弄着一只茶碟，动作不停，使得其发出不断清脆的声响来。
他看起来是一丁点也不着急的，反倒是沈瑶见到他这副模样心里是有些不痛快，她的声音猛然之间变得尖锐起来：“先生！！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刘三动作不停，只是略微对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听到了。
这些动作来来回回就直接将沈瑶心里的那股子怨气弄的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发挥出来，她恶狠狠的喝了一口茶水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如今这‘新法’实施起来也有几年了，我祖父沈允居虽然作为这‘新法’的最高长官（除了这个所谓的最高长官，沈允居还是如今户部的尚书、头顶上还兼了个‘太傅’的称呼），旁人看起来那叫一个风光无限可是其中到底是怎么个回事那也就只有沈允居他自己知道。光是那法令的头一条测量各个世家实际所占有的土地这一条就已经将这大卫朝所有的世家大族给得罪了一遍了！！那一个世家敢拍着自己的胸口向圣人保证说自己家的土地现在实际测量出来的之前向朝廷上报的数量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人！没有人的啊先生！！得罪的人太多了，就连现在世家大族对待沈家那也是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啊！！说起这个就更不用去提现在圣人对‘新法’的施行力度也是有所不满的啊！！一条法令的推行不管是力度如何把控还是说下面的人究竟有没有真正落实到百姓身上都是需要时间去实验的，可是现在下面的百姓觉得这法令的施行力度太大了，但是圣人又觉得下面的法令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要求要加大法令的施行力度，这要沈允居怎么样子去做？？？”
沈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在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怒气，不管是对现如今整个人沈家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生气，还是说看见刘三整个人在听见她所说的话后一声不吭的模样的生气都让沈瑶整个脸蛋儿都憋得涨红起来，她紧紧地闭了闭眼又睁开：“先生，您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这已经是她极力克制自己的生气的状态下能够发出来的最温柔的语气了。
天可怜见的！！
刘三先生倒还真的有个好脾气才没有跟咱们的瑶姐儿生气，他只是频频的点头又或者是摇头就一直不吭声，嘴巴也是闭的紧紧的。沈瑶一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得扭过头去又看了他一眼，直接就将刘三先生这副模样映入眼帘，她忍不住想要对着他翻个大大的白眼，还好最后沈瑶的理智及时归位才没有发生她对着正在思考如何和她交流的刘三先生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子。
她又忍者自己心中的暴躁问了一句：“先生，您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的话啊？？？”
大抵是这话的声音着实是有些大，这一声嚎的不仅仅是刘三先生终于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就连一直守在外面等待两个主子谈话的侍女、婆子们这下子也都听到了沈瑶的声音，屋子里的人还没有什么说什么话，屋外的秋云在听见自己小姐的声音后额头上的青筋就一直的想要往外面蹦，她拦住了周围几个侍女迫切的想要打开屋门看看自家小姐是不是和刘三先生发生了些什么冲突。秋云直接上前一步就拦住了她们，反而是她又在屋门口占了大概有一分钟没有再听见其他的声音这才慢慢的敲了敲门，语气中带着担忧：“小姐，刘三先生，屋里可是怎么了？若是碗筷一不小心掉落到地上打碎了可千万不要用手去碰！！！这等子小事情儿我们来做就好！！”
声音之大当然是能够穿透坞墙的，只是沈瑶这个时候当然是正在集中精力继续和刘三先生斗智斗勇，当然了这个“斗智斗勇”是她自己想当然的，刘三可并不这般去想，他只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然后提高自己的声音朝着坞墙道了声：“秋云姑娘，你们小姐和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我们两人因为观念不和有一些争吵罢了。”争吵倒也实在是算不上争吵，充其量就是一场沈瑶自己难以接受沈家如今所面临的状况，所以在她终于愿意将这些关乎沈家的机密事情告诉刘三他自己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了她对刘三这个人是非常的信任的，只是现在两人的信任之间发生了一些微乎及微的小摩擦罢了。
只是这些个小摩擦对于沈瑶来说却压根就不是小摩擦，如果非要给它下一个定义的话那绝对是沈瑶想要听到刘三先生发自内心的一个解释，或者说是刘三能用自己的行动和态度向沈瑶说明当初她和他两个人彼此互相选择（虽然说其中两个人对彼此的动机都是不纯的）这并不是一个错误，她心里确实就是这样想的，但也就是这样的想法注定无法让她听到刘三先生关于这件事情的一个所谓的解释，毕竟刘三先生到了他这个年龄，确实已经不会再去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跟一个小姑娘解释一个在他自己看来就很是简单的一个问题......
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一脸很是无奈的望向沈瑶，语气中已然有了些许的不耐烦，他说：“沈瑶，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跟我耍你的小脾气？或者说是你沈家大小姐的威风吗？？！！这么一丁点小事情如今在整个京城都已经算得上是一整个风言风语，你如今又在这里大喊大叫是想让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你沈瑶现在正在发你的大小姐脾气吗？！”
语气很显然已经开始加重，语气中也带着独属于他的烦躁，但是沈瑶是谁？就算她已经经历过了上一世被陈远养在京郊庄子的灰暗经历但是她仍然是被侍女、婆子们好好侍候着的，更是不会有什么没有眼力见儿的人去找她的麻烦；就连对于沈瑶而言过得非常悲惨的上一世过得也是很是舒服，就更不用说现在她什么都有、什么都还在的日子了，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从沈瑶记事以来，在她的记忆中就从来没有过被人这样大喊大叫的时候。所以可想而知，当她面对着刘三先生此刻铺天盖地对她的看不惯和语气方面的烦躁，沈瑶整个人一开始涌上来的不是愧疚和羞愧，也不是自己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去找到问题，而是疑惑、困惑以及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刘三先生压根就没有对她发出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词语？？
可刘三先生才不会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是他当然也能从沈瑶的脸上看得出来她整个人在听完他对她的疯狂输出后整个人就像是发蒙了一般，对于这点就是刘三活了这么久也不免觉得有些无奈，他只得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温和，看着沈瑶垂下去的圆圆的脑袋说道：“唉——我与你说这些话你也不用太过放在你的心上，我承认这些话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确实是有些重了，只是沈瑶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很混乱的你知道吗？？”
沈瑶依然是垂着头一动不动。
刘三先生忽的就将他手里把玩的那两个茶盏从手中放回去，茶盏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很快就从刚才的动作中停了下来，最后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声响在如今沉默着的显得异常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的清脆和声音之大。
沈瑶就是被这声响猛然间给惊醒，从自己的想象中的、幻想中的世界中离开，发出一声很是急促的“啊——”的声音。回过神来她就已经知晓了刘三先生如此的真实意图，她未免心中有些很是无语，可是她这样的表现不就是刘三先生想要看到的效果吗？
是啊...
不管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最起码现在刘三先生想要的效果就已经达到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