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脸色一晃，褪去那些被迷乱的温情，她从又淡漠起来，开门见山地道，“我有事跟你说。”
顾宴瞧着她脸色的变化，将她心里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选在这个地方见面，的确是想给她一点美好的回忆，想让她再多想想两人之间的甜蜜。
虽然知道，效果微乎其微，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而现在结果在意料之中。
“你说吧。”男人脸上的温润之色也稍稍收敛了些，但语调还是清雅缓慢。
对这个女人，他早已经失去了词严厉色的本能。
就算她此时拿把刀扎进他心脏，他也不会有怒言。
为了留住她，他可以做任何事。
林楚楚撇开头去，不敢一直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神。
因为那样会让她更加失去开口的勇气。
静缓片刻后，她还是保持着扭转过头的姿势，视线淡淡凉凉地停在一片白玫瑰上，机械麻木地开口：“电视台有一个北上进修的机会，很难得，我申请到了，过几天就要去北城培训学习，为期一年。我想，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我们之间冷静一下。”
顾宴面色无异，只是眼神明显浓郁暗沉下来。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但
我真的很珍惜这个机会，希望你能看到我们昔日情意的份上，放我离开。”
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林楚楚紧张的心脏都快压缩成真空。
视线依然不敢落在他脸上，她克制着缓缓吸气，吐气，缓缓地强迫自己放松一些，缓解脑子里的空白眩晕。
顾宴抿唇，未语。
外间越发黯淡，整座山都沉睡一般。
这一方温馨静谧的天地里，光线明亮，花开热烈，可依然抵不住两人间持续扩散的冰冷和僵滞。
那种仿佛能凝固一切的低气压，像墨汁滴进了清水里，渐渐地氤氲开来。
“你是故意拿工作的借口，离开我，对不对？”
顾宴说话很慢，语调依然带着温润，只是谁都听得出，他每一个字都多用力。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会恨我？”
林楚楚一听“恨”这个字，顿时胸口的痛便像是那滴刚刚落下的墨，迅速覆盖了五脏六腑。
她恨这个男人吗？
可他何错之有呢？
就算曾经利用婚姻欺骗过她，可后来也付出了十成的代价来挽回弥补。
那笔账，早就翻篇了。
如今这般结局，是他的错吗？
不是……
他为母报仇，为自己报仇，何错之有？
要说
恨，她更恨老天爷。
为什么要让他们相遇、相知又相爱，可最后却不能相守！
“楚楚，难道我们之间，一定要闹成这样吗？”
见她沉默，顾宴只好接着继续说下去。
曾经的骄傲、尊贵和高高在上，此时都已经化为乌有，若能留下她，低入尘埃又如何？
“过去那些，已经是我人生经历的一部分了，不管我后悔与否，都无法改变。我与顾显之间的恩怨，三天三夜都无法说清楚，发生那件事，痛的不止是顾显……”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林楚楚心里极度排斥，不想听他解释。
她怕自己本就摇摆的心因为他的解释更加痛苦纠结，她更怕自己会没有原则和底线，到最后认为他做得对！
他做得对吗？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站在顾宴的角度，为了保护自己，为了立足生存，消灭敌人也是求生本能。
他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所以，也没有要跟谁解释的必要。
楚楚的阻拦没有打消顾宴要自我剖析的决心，这些话，压在心里太多年，他也需要一个契机倾诉。
也许，说出来，他的心就不会那么沉重了。
也许，
说出来，还有机会挽回他的女孩儿。
“楚楚，这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不是你逃避就能撇开的。以前不跟你说，的确也是怕你不能接受。可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不管你心里怎么认为，我都应该把这些都告诉你。”
“我不想听。”楚楚激动起来，再次打断，脚下后退了步，像是要逃离。
顾宴上前，不管她是否抵触，拉住了她的手。
“楚楚，这世上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我过去的经历特殊，做很多事情都是逼不得已，我不求你能理解和接受，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改变。从决定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已经在尽力跟过去的那个我划清界限了，你感觉不到吗？”
林楚楚被他拽着，无法再逃。
随着他的话，一些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她怎么感觉不到呢？
她当然知道。
从她回国开始，从两人重逢开始，他一直都在改变。
从前那个冷漠疏离，客气淡漠的冰块，变成了一个温润优雅，细心周到的暖男。
他甚至跟严白学会了那些撩妹调情的手段。
他一直在努力做出改变，而她也正是被这些改变吸引，原谅了过去的欺骗和伤害。
“你再改变，过去那些事
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生，我只要想到你会对最亲的人做出那么残忍的行为，我心里就——”楚楚情绪崩溃，语无伦次地喊道，“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知道你也很痛苦很无奈，可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那些画面，我即便没有亲身经历，可只要想到便会觉得……”
她浑身颤抖，想不到合适的词形容。
顾宴拉住她双手，轮椅因为她激动情绪而微微摇摆，“楚楚，我知道你害怕什么，我不会那样伤害你，永远都不会。”
眼泪落下，楚楚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摇头。
“我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刽子手，那个女人对我所做的事，足以让她被凌迟处死都不为过！顾显带她受过，留她一条性命，对不起顾显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女人！”
回忆起当年那一幕，顾宴心里的仇恨再次苏醒。
尽管他已经恨恨地报复了顾显，可只要想到母亲的死，想到那个虚伪蛇蝎的女人对自己的伤害，那些仇恨就又卷土重来。
至今，他也未曾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本良善，是那些人生生把他逼成了恶魔。
让他明白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