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雪苑正厅,白夫人坐着,手里正在绣一张手帕,这是她打发时间的方式。
那帕子上正绣着一支玉兰花,这是扬都的时尚。没人注意到,那玉兰花旁散落着一些金色的小豆子,使这帕子的花样格外别致。
白老爷白长林在正厅正位坐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册,满脸的威严。
容嬷嬷跨过门槛走进来,福了福身子,道:“老爷、夫人,少爷来了。”
白明枫跟在灵儿身后小跑,快进正厅时,突然灵机一动,一瘸一拐走起来,面色颓丧,仿佛每走一步都很痛苦似的。
“不必再装了,为父昨天看见你活蹦乱跳,腿已经好了。”白长林看见这不争气的儿子就有气。
白夫人放下手中的绣活,走过来扶起白明枫,柔声问道:“枫儿,你怎么样了?娘亲昨天送去的膏药效果怎么样?”
白明枫低声道:“娘亲,膏药很好,只是灵儿的手太重了些。”说着,好像真的再次感受到昨天灵儿帮她贴膏药时的重手,“嘶”地吸了一口气,向站在白夫人身后的灵儿白了一眼。
白明枫走到父亲身侧,问道:“父亲,不知您叫孩儿过来有什么事?”
“什么事?”白长林放下手中书卷,道:“你镇日里不着家,亏得这几天受了点皮外小伤,在家里养身体。今早我要是不赶紧差人把你叫过来,恐怕你又跑没影了吧?”
“父亲,孩儿没有往外跑......我这不是一听说爹娘叫我就来了吗?”白明枫委屈道。
白长林不跟他废话,看向旁边的椅子道:“你坐下,为父有话跟你说。”
白明枫坐下了,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问你,你跟郭相的孙女郭佳子相处得怎么样了?”
“郭佳子?孩儿这些天都没有见到她。”
“蠢笨之徒!”白长林一听他的话,心中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升腾,骂道:“你不去约见人家小姐,难道要人家主动找你不成?”
白明枫被父亲吓了一个激灵,道:“我......我找她干什么呀?”
“不要跟我装傻,为父早就跟你说过,你目前的第一要务是尽快获得郭佳子小姐的芳心。”
“父亲,您真的是在为难孩儿。孩儿不喜欢郭佳子小姐,况且,孩儿也不知道怎么约见她呀!”白明枫推脱道。
白夫人见父子二人之间又升起火气,打圆场道:“老爷,你若非要明枫跟那郭佳子小姐熟络起来,你在宫里经常跟郭相见面,怎么不提出让两个孩子多交交朋友。这样让明枫自己去约,孩子还小,脸皮自然薄些。”
白长林稍稍收敛起脾气,道:“你不懂。明枫跟郭佳子的事,必须做的很自然,不能让郭相以为我白长林上杆子要跟他攀亲。必须他们自己谈恋爱,让郭佳子小姐非嫁明枫不可。”
白夫人无语。
白长林又看向白明枫,道:“你不要跟我装糊涂,你平常跟京中的女子不是都相交甚好,从没见你脸皮薄过,你什么时候会不好意思了?怎么约见女子,这需要为父教你吗?你无师自通!”
见父亲这样说自己,白明枫自是无言反驳,毕竟,他跟女孩子相处,确实没有遇到过什么阻碍。
大藤民风开放,未嫁的女子跟未娶的男子交朋友常往来也是正常的事。
见儿子不说话,白长林命令道:“这样,你现在给郭佳子小姐去信,我不管你用什么由头,这两日就跟她出去转转,秋高气爽的,不要浪费大好时光。”
“父亲......”白明枫还想拒绝。
“父亲什么父亲?你不愿刻苦读书,为父就不强迫你了。你若连娶亲之事都听我的,就不要做我儿子了!”白长林满脸怒气,不容儿子再反驳。
“去吧!”
一句话又把白明枫吓得一激灵,起身跑了,白夫人见他跑得这样快,知道刚才的一瘸一拐是装的,慈爱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明枫走了,白夫人转脸,不悦地道:“你对枫儿总是太凶了。”
白长林的态度此时竟软下来,但听得出来他非常不快,道:“明枫教得这样叛逆,不求上进,好逸恶劳,还不是因为你总惯着他?”
白夫人撇了撇嘴,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委屈道:“若不是你在他小时候就那样强逼他学习,他不至于如此厌学。”
白长林见夫人哭了,顿时竟有点手足无措,道:“好了你别哭了,我不是已经不逼着他读书了吗?”
白夫人抚了抚泪。
“哼,想我堂堂礼部尚书,儿子竟然不肯读书,说出去真是给大藤学界丢脸。”
“枫儿并非不学无术,他作的诗,连李少追都说好......”李少追乃是当今著名的大诗人,大文豪,他从西域来到中原,颇受文人的追捧。
白长林不屑道:“哼,李少追算什么东西?他自己难道不是屡试不中?专营雕虫小技,把枫儿都带坏了!”
白夫人再不敢说什么了。
白长林继续道:“夫人,枫儿的婚事,你应该上点心,少让他去结交什么不三不四的乡下丫头。我让他娶郭相之孙,自有我的道理。这个家里没人理解我,你是妇人之见,老爷子是老糊涂!长森甩手掌柜,通通都是鼠目寸光!”
白夫人被他说怒了,脸色微红,道:“你对我们母子不满,你赶紧再纳个妾,重生个听话的儿子去。如果还不够,就娶个平妻,我们母子绝不阻碍你的飞黄腾达之路。”
“你!”白长林气得脸色发白,不被理解的心情使他郁闷,他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对着窗外等候的仆人道:“准备进宫!”就丢下白夫人去了。
白夫人回到房中,屏退容嬷嬷和灵儿,默默坐着,独自抚泪。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日渐憔悴的面容,想着刚刚差点要说而未说的话:“你不如休了我,放我们母子自由!我好去寻找我那可怜的妹妹去!”
眼眶一热,白夫人呜呜哭出声,这些年来,她总不能接受妹妹已经死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