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爷沉默许久,叹气道:“柴姨已经查出来,大藤每年拨军饷八百万两,大晋六百万两,金洲五百五十万两。”她把字条向空中一抛,那雄鹰如射出去的利剑将字条一口吞下。
十四爷笑着问:“何东硕,你说这么多军饷,应该养多少兵?”
“至少百万大军。”
“这里刚好有百万大军。”
“但都是奴隶兵,不吃饷不吃粮。”
“何东硕,你说,这么大规模的拐卖奴隶兵,是小团伙所为吗?”
“或许是千千万万个小团伙所为。”
十四爷摇摇头:“必然是几个大组织,甚至可能只有一个。”她的眼中射出冰刀样的目光。
“可是他们极其隐蔽,目前我们顺藤摸瓜,线索总是断。”
“何东硕,你说坐天下难不难?”
何东硕面带嘲弄:“呵,我看不难,那些京都的皇帝,左手搜刮民脂民膏,右手把钱拿出一小部分扔给军队,让军队保境安民,这天下就保住了。”
“哼,坐天下很难。就是他拿出的这一小部分军费,都被贪墨了,这天下不知还能保多久。”
“十四爷,以您的看法呢?”
“那就要看天下还有多少奴隶兵了。”
“唉......”何东硕叹气。
良久,十四爷看向远山,道:“通知疤爷,青梅会,该进扬都了。”
何东硕沉默一会儿,道:“十四爷,还有......”
“还有什么?”
“药品目前暂时够用。不过,属下查出脚医营里有一个医官,是扬都来的,从他口风看,他颇知道一些扬都的事情。并且,此人良心未泯,对兵士的苦难颇有些同情,或许,可以发展一下。”
“好,让柴姨细细调查一番。”
何东硕退了下去,十四爷静静地站在风中,脑中梳理这一年来的情况。
为了抵御北境夷丹族和西境仁狄族的侵扰,大藤、大晋和金洲三国合兵一处。十几年来,三国皇帝都以休养生息为国策,经济发展迅速,表面上看,百姓安居乐业。但是,自从开战以来,兵士的质量越来越差,招兵越来越少,军中却充满了毫无作战能力的奴隶兵,军饷和军粮都到不了奴隶兵手中。
青梅会仔细调查,发现有人源源不断地往军中塞兵,之所以战事胶着,盟国还能撑到这么久,全是靠奴隶兵以量取胜。
三年前,何忧在一次行动中解救出两百名男性奴隶,并挖出这批奴隶的去向,正是尉迟将军的军队。这次行动犹如一块巨石,在青梅会内部隐匿的湖水中激起巨浪。
青梅会紫金宫,三十六名骨干人员齐聚一堂,大家七嘴八舌地吵着。
“乌奶奶,青梅会自成立以来,一直以解救被拐妇女和儿童为己任。这次行动却救出这么多的男性奴隶,自然,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但是,老十四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认为这非常危险,涉及到军队。要知道,我们青梅会加上散落在各地的会众,不过百余人,我只怕他们要想端掉青梅会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老七滔滔不绝,人群中不时有人表示赞同。
“七姐,你未免太小看我们青梅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青梅会确实不过百余人,但各个以一当十,况且,若真的号召起来,恐怕不止百余人。”老三反驳道。
“可是,光是解救妇女儿童,已经让我们手忙脚乱,你可知一旦涉及到奴隶兵,需要多大的力量?”老八插嘴道。
“老八,我青梅会成立之初不过乌奶奶和二姐两人,如今不是越做越大吗?你怎知我们不能继续做大?怎么就盯着现在这几个人看呢?”老三继续道。
“老三,你未免太乐观了。青梅会之所以能一直存在,正是因为我们保护得好,一直低调形式,现在既然涉及到国家战事,必然走到明面,到时候敌在明我在暗,你知道暗箭从哪里来?”后入会的十八说道。
“况且,我不得不提醒老十四......”十八继续道:“办事情需要钱的,不如问问钱老板,以他的开源能力,那样大规模的行动,我们能撑多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乌奶奶右下首的何忧。
何忧依然不语。
“钱老板你说。”十八又问躲在角落里的钱老板。
那钱老板一身深蓝色华服,见大家都在看他,他低下头,拨弄着手里的算盘珠子,继而开口道:“十四奶奶,恐怕撑不了多久。”
此言一出,人群的议论声更响亮了。
“钱老板,是不是过谦了?”乌玉香终于说话了。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钱老板愣了愣,又拨弄一会儿算盘珠子,道:“乌奶奶,目前银矿还能维持,至于属下近期发现的那秘密金矿,属下暂时还不好说。能不能出金,有多少金,属下暂时还不能给个确数。”
“不是还有四十家酒店吗?”
“是。”
“以钱老板的能力,生意做不差吧?”
“属下尽力而为。”钱老板额头冒出薄薄一层汗珠。
乌玉香扫了一眼安静的人群,慢悠悠地问道:“我乌玉香,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当初,青梅会救了各位,大家可以选择回家,却为什么留在青梅会?”
“为了救人。”
“为了少一些像我们这样苦难的人。”
“我回家日子只会更惨,或者再被拐卖。”
大家七嘴八舌,答案不尽相同。
“那么,何忧这次做的事情,有没有超越青梅会的宗旨呢?”
没有人说话了。
“就像老三刚刚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这中原几国,以大藤为甚,华丽的袍子被我们掀开一角,发现里面全是虱子。那么,各位是想视而不见吗?”
人们开始小声地议论。
“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些奴隶,要被送到哪里?”
“这个,老十四已经说过,送去军队。”人群中有人喊道。
乌玉香点点头,道:“这些奴隶,在家中是什么角色?”
“既然是青壮年男子,想必都是家中的顶梁柱。”
乌玉香再次点点头,道:“那么,既然家中顶梁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剩下的女子和孩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人群中一片唏嘘。
“何忧,你的道理是这个吗?”乌玉香并没有看向坐在下首的何忧。
何忧此时开口了:“正是如此,乌奶奶。”
乌玉香等人群安静下来,站了起来,她个子不是最高的,此时却似乎集结了整个议事堂的光芒,一股天生的威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扫了一眼众人,接着,慢悠悠道:“何忧,你给女娲娘娘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