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倩嫁给沈秉德之后,两个人就直接住到了政府配套的公务员小区里,除了沈家固定的家庭晚宴,她基本上不会主动来沈家老宅。
她刚嫁入沈家时,因为知之甚少,都无法真切感觉沈氏家族是个多么源远流长历经数百年家业不断的大族。
听闻沈家自第一代祖辈发迹,拜朝为相,经历朝代更替,山河跌宕,一直都是肱骨之臣。
后因开放通商口岸,沈家子孙开始经商,游走在全国的口岸城市,累积下了沈家第一笔财富。
兵荒马乱之际,沈家掌门人本想归隐,但时运不济,国家沦陷,沈家人也免不了颠沛流离。看见国家危亡百姓受难,沈家不忍,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于是重新投身于实业,
沈家长期与国家命运共振,直至改革开放后国家逐渐富强。
沈氏族人人口众多,因为行业选择以及响应不同的政策,逐渐散落全国各地,直系和旁系之间的绑定逐渐松弛。
沈钏作为沈家最有实力一脉的继承人,他这辈人丁不似之前兴旺,家族产业过多的情形下有些分身乏术、力不从心。
于是自他中年时期逐渐引导沈家淡出实业,转入资本运作金融投资,剩下为数不多的实体产业从沈钏交到沈涵手上,由其亲自管理。
每次走进老宅,许倩能深深感受沈家的底蕴和传承下来的风骨,以及不那么令人欣喜的一点,规矩繁杂。
不过听沈秉德说,因为沈钏个人理念的开明已然改变许多,沈涵掌家后连家庭聚会也变得更为简易。
许倩一进门看见沈家的老管家年叔出来迎接,她便直接走上前。
“三少夫人回来了,老爷已经在茶厅等您了。”年叔恭敬地说道。
许倩微笑示意,跟在年叔的后面。
穿过中庭的花园、曲桥和长廊,一步一景,感受着光影变化,走了许久才走至茶厅。
茶厅前院落的正中间还养着一棵三尺有余的小罗汉松,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走进茶厅,沈钏已经沏上了茶,茶气如白色丝线绞在一起向上冒着。
“爸,您最近身体还好吧。”许倩懂事地问候着。
沈钏望了许倩一眼,不冷不淡回答。
“能吃能睡,挺好的,来,喝茶。”
许倩双手从沈钏手里接过茶杯,先闻了闻茶香,然后抿了抿,有些烫口。
便就先放下了,挺直后背,轻声说明自己的来意。
“爸,我这次。”许倩停顿了两秒。“是为了颜钰的婚事才来打扰您的。”
沈钏望着许倩板正的模样,乐呵说道:“我猜到了,你犯不着那么紧张,我又不吃人。”说着拿起靠在桌子旁的手杖。
许倩听到这话,尴尬地笑了笑,但也放松了许多,她其实知道沈钏是个爱护孙辈的老头。
许是长期在刀光剑影的商业江湖中摸爬滚打,已经有点不怒自威了。她们这些做儿女看着都还有些发怵,孙儿辈们反而与爷爷更加亲近一些。
“爸,我知道您和骆家那边都钟意骆延,但骆延其实不适合颜钰。您也知道,颜钰这孩子气性太高了,有主意,面子和里子还不一样,她需要一个能撑得住她的人。”许倩解释道。
“所以我不是找个骆家堂堂正正的继承人,让整个骆家罩着她,你还觉得罩不住嘛。”
沈钏边回应边顿了顿手杖,反问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心里有些脾气,家里这些个小女孩真的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骆家确实是不错的亲家,颜钰嫁给他们不算委屈。只是论起骆家的两个孩子,相起比骆延,我只是个人觉得骆蔚这孩子在性格上更加沉稳踏实,更能托住颜钰些。”
沈钏听到骆蔚的名字,眼神抬起,有些疑惑地看着许倩。
随即目光又放回到前方,似乎在放空,又好像在认真揣摩些什么。
“你是说骆家那个老二?”
许倩听到老爷子的反问,生怕是他对骆蔚的身份有所不满,急忙补充。
“骆蔚小时候还在咱们家住过两年,后来也是骆家主动提出要把他接回去的,从来没有在身份的事情上委屈过他。后来骆延骆蔚两兄弟都出国了,也是因为骆家主动送他出去长见识的”。
许倩说出这话是还有些心虚,但是也是想强调骆家并没有因为骆蔚母亲的原因太过于差别对待他,也是被当作骆家的继承人培养的。
沈钏左手搭在手杖上,右手大拇指在左手虎口处慢慢摩挲,砸了砸嘴,“那个孩子嘛,有机会我把他叫过来仔细瞧瞧”。
许倩缓了一口气,既然沈钏都松了口,至少在沈家这边能看到另外的可能性。
但不想沈钏画风一转直接询问:“我心里一直属意的就是骆延,和老骆也是这么商量的,刚开始和你们说的时候,你怎么都没提过这事,今天突然想起跑过来和我说这个。”
许倩也是为了多角度多方向的增加骆蔚成功的概率,于是直接将中午沈严书的推测转述给了沈钏。
沈钏动了动下巴,眼瞳旋了几下,突然呵了一声,抬头重复说了一遍,又好似在自问自答。“是严书中午说的。”
许倩有些迷糊,不懂沈钏为什么在意的是这个点。
“对呀,我们吃饭时偶然聊到的。”
她疑惑地回答道。“我也是思前想后,还是应该和您说一声。”
只见沈钏慢慢起身,心情似乎很不错,“你先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许倩得到了这个答案,想着这俩孩子之间也没有更多信息可以丰富和添加的,于是礼貌告辞后就出了茶厅。
沈钏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脸,心里不禁感叹沈秉德和许倩这两夫妻的木讷,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机关里是怎么混下去的。
至于沈严书这个工具人,真傻还是假傻好像也不是那么关键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也刷新了自己对这个孙女的认识。“哎呀哎呀,沈颜钰这个家伙,真的太机灵了。”
沈钏收起了喜悦,若有所思,回想着这几个月的一些事情,将脉络慢慢梳理出来,突然发现好像自己被两个小崽子给下了套。
于是把年叔喊到跟前,“骆家那个老二,约个时间,让他最近有空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