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秦桓坐在轮椅上提着灯,晁沅真推着他慢慢朝将军府走去。
远离了宅门后,晁沅真停下来,站在他对面问:“那个宅子,大概要多少钱?”
秦桓仰着头说:“那是嫁妆。”
晁沅真抱着膀子说:“我下午打听过这个地段,这么大规模,这种装修的要一万贯左右,还有那些家具都是结实的好木料,那我就按两万贯来算了,也就是5000两银子。
临近街的百姓一个人一天15文的饭钱,宅子里明暗约有190多个人,拣个整数200,一年光吃饭都要279两左右的银子,还不包括冬夏装和别的东西。”
秦桓手肘放在扶手上,撑着下巴,眼里含笑地看着她:“所以呢?”
晁沅真掐了掐手指:“宅子我要买了,人嘛,我不懂你的人员安排,又不好买新的,所以那个宅子的开销我来负责。我估算不出别的用度,就以二倍来算,也就是一年558两,我先付20年。房契和20年开销加起来就是16160两。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吗?
别人都是巴不得占便宜,她倒好,上赶着跟自己划清界限。
秦桓轻笑,他有些不高兴,但是他又为她这种行为而开心,于是就伸出了手:“给你优惠160两,就一万六吧。”
晁沅真一颗心总算是能放下了,她在怀里掏了掏,从空间里取出下午才存的3万两银票,数了一万六给了他。
秦桓把钱揣进去,笑眯眯地说:“看不出来啊,沅真,你还有小金库。”
晁沅真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女尊国的正君流行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
她呵呵一笑敷衍极了:“我这点钱在您那里不就是九牛一毛嘛。”
秦桓卖房,含泪赚了2000两,还有那20年的仆人吃喝开销,养到30年都没问题。
他暗戳戳的开心后,就突然想到了什么:“月钱呢?”
晁沅真这才想起漏了这个,不过这个她也不懂:“这个我不知道,要不你给我说说那个宅子一年月钱发的总数。”
秦*黑心*桓:“跟开销一个数目,就收你每年550两吧。还是20年吗?”
晁沅真思考了一下说:“月钱每年给你吧,万一物价上涨了,当年还可以给他们涨涨工钱,做事也有动力。说起物价,我以前在京都生活,稻米的价格只有朔云城的三分之一。朔云城的米粮价格是百姓吃食里花费最多的。
我在村里了解到,朔云城周边的田地位置普遍离朔江,而且位置都较江面高,灌溉十分不利,所以产粮较低,基本上靠米商从外地倒货过来。所以我想问问军中的粮食供应如何了?”
见她那么关心将士的生活,秦桓都开始后悔自己敲竹杠了:“骞州的朔江两岸沙石掺土,水田极少,普遍缺粮已是常态了。戍边将士众多,军饷一半都买粮了,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晁沅真想到原著里的花靳年有个商人朋友,以花靳年的名义,豪郑万金解骞州百姓和骞州军的粮食问题。就是这个举动,秦家人觉得花靳年是一位为国为民,品德兼优的皇女,秦巍便同意了她和秦桓的婚事。
她侧过脸,不想让秦桓看到自己悲悯的眼神:“一直买粮食,粮食只会越来越贵,骞州只会越来越穷。没有钱,骞州将士困苦不说,还容易受制于人。”
晁沅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看向那双认真看她的眼睛:“我有办法让骞州良田万顷。在我的田地没有弄好之前,也就是这两年,你要答应我,决不能因为军饷的问题跟我和离再嫁,还有秦舒也是。”
秦桓有些惊讶,又有点莫名其妙:“小爷我不至于为了军饷就卖身,舒儿也不可能。不过你当真有办法解决骞州困境的根源吗?”
尽管他本身不缺钱,但是军饷那个大窟窿是喂不饱的,若是遇上灾害年,骞州军倒是真的能掏空秦家。若是骞州所有人能在粮食上自给自足,那么一切问题都好办了。
晁沅真回忆了一下灵泉水的作用,算了算时间说:“第一季的水稻必须在清明前,这样四个月后边收边种下一季,第二个季的因为高温的缘故,差不多87天就能成熟。这样一年就能收两季。早熟的种子问题我来解决。”
秦桓的眼里闪着光:“你师父是何方神圣?这个你也懂?”
晁沅真给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继续说:“今年水渠的规划和修建只有近一个月。等我找好路线分好段,挖沟的人10个负责一段,所有段同时开工,水渠的进度就会很快。这属于民生工程,应该可以用那些犯人吧?”
轮椅上的男人紧闭着嘴点点头。
“我还有点钱,等我找到水渠路线路过的平坦地方,就先连片买下来。你也可以买一片,农忙的时候让赋闲的普通兵士种地,中间生长的时候找人管理,收的时候若是那些兵士有空,一群人迅速收了就能做军粮用了。”
秦桓差点没从轮椅上跳起来:“真的可以吗?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能把水引向高处吗?若是这样军营那群有力无处使的人倒是有事可做了。有事做,还可以挣粮食,我敢保证军营所有人都会争着抢着来做事。”
晁沅真两只手放在胸前,食指敲着食指:‘可是,我的阿桓宝宝,三书六礼我就不能亲自完成所有流程呢。’
她这万分无辜的发言,直接给秦桓添了个大堵。
他咬着后槽牙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说:“成亲那天你人在就行,其他的交给我和伯父伯母就好。你要做的那些我不懂,但是需要人可以直接跟我说。”
晁沅真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我还需要钱!需要好多好多银锭子!”
秦桓抓着自己的衣襟:“没钱!快推我回去。”
晁沅真便推着他一步一步往将军府走去。
第二日一早,晁沅真就带着一大路人马在集市收购黑漆和石灰,买了东西后又去竹林伐竹,最后才直奔江边而去。
朔江这边的河岸高的离谱,难怪水田会稀少。
晁沅真带着几个村民跟着,通过这些人,她找到了几个方向,让将军府的家丁从几个方向疾驰而去。她则选了最开阔的中间方向,到了一大片平坦灌木地后,往下一看就是斜坡,右侧远处就是流放犯的村子。
那这个位置就是她曾看到的西边缓坡无疑了。
她将带漆的竹竿插进地里,接着一边往回跑一边撒着石灰,隔一段距离她就插一根,午饭没吃忙到傍晚才把主沟渠的路线起点标在江边的高涯上。
高崖足够高,升上来的水流就可以很快顺着沟渠流走。早就等着的家丁报了一下距离后,她就开始通过角度和路程推算分渠道主渠的最短距离。
“现在收工,我请客去云喜楼。后面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们了。”
那些女人爽朗地说:“晁娘子客气了!我们只是听主家的命令而已。”
“那不一样。这些沟渠一旦竣工后,朔云城的日子就会好过了。主渠道一结束,支渠道可就完全靠你们监督了。等你们完工的时候,我根本没空,这顿就当作我提前给你们庆功了。是女人就爽快些,拖拖拉拉的成什么样子。”
一群人连声叫好,浩浩荡荡地跟着晁沅真去了云喜楼。
饭桌才上了两道菜,一个家仆从大门外进来望了望,看到晁沅真确实在这里吃饭才松了一口气。
“娘子,舒公子在寒香园,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请您尽快过去!”
晁沅真赶紧刨了几口饭,付了钱后,跟众人道了个别就回去了。
寒香园内院书房里,秦舒和越寄凌坐在相邻的椅子上,二人都不停地朝着门口望着。
晁沅真一进门,两个人就站了起来。
看到他们的神色,晁沅真就知道那件事应该有结果了。
她拿着二人之间桌子上的糕点吃着:“坐吧,直接说,我听着。”
看她吃的狼吞虎咽,秦舒把她按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着就去沏茶。
越寄凌便开口了:“那玉观音是我父母好友的儿子送我的,就是莲花州那天,他在易家二老走后,单独折返过来说忘了把礼物给我。他们一家人确实对我们一家很了解,也确实能预知那玉观音最终会到谁的手里。”
晁沅真差点没被噎住了,赶紧喝水咽下去问:“叫什么?”
越寄凌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易清绝。”
听到易清绝,晁沅真被茶水呛的咳嗽起来,秦舒只能替她抚着背,希望她赶紧缓过来。
易清绝,真名离央,离太傅之子,一心想做皇太女的正君,给皇太女下药之后自食恶果,被人设计送到花靳年床上,是花靳年第一位正君。花靳年被赶出京都后,他就与之和离,嫁与京都一寒门官员为正君。
再嫁后,离央经常被妻主打骂,被家暴打掉孩子,从此无法生育。至此后,他就彻底被离太傅抛弃了。
孩子没了不到两个月,那个寒门官员就因为赌博将家产输光了,被革职后,她被赌坊的人日夜催债,借遍了熟人后,就带着离央去求离太傅,若是离太傅肯答应,她就写放夫书,若是离太傅拒绝,她就会把离央拿去抵债。
一边是毫无用处又多次嫁人的儿子,不管他就会害得离家名誉受损,一边是天文数字的赌债。权衡之后,离太傅直接把两口子扫地出门。
离央就这样辗转去了红玉阁,不过他很快就被一个年级很大的女人赎了出来认作干儿子,只因他像极了那女人早逝的儿子。改头换面后,他就成了莲花州富商之子易清绝,而资助花靳年的商人就是易清绝的姐姐易清姿。
易清绝想报复离太傅和前妻就和花靳年合作,他通过撺掇易清姿来贡献易家的资源壮大了花靳年的队伍。
易家掌权人,也就是易清绝的母亲是越家好友,易清绝就凭这个关系搭上了越寄凌一家。
晁沅真无话可说:“越寄凌,我劝你和你的家人跟姓易的一家人都断了。他们跟那天晚上酒楼那个女人是一伙的。那个女人一边帮你送走阿舒,一边借你的手给秦桓下毒。如果你们家割舍不了,以后跟秦家有关的东西也就请你们守口如瓶。以后有了能力离开骞州,也请你和你的家人不要提及与秦将军夫妇的关系。”
越寄凌握着拳:“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吗?”
晁沅真把茶杯盖上放在一边:“你没有不堪,我只是跟你讲事实而已。你自己说说你们家,尤其是你的父母和姐姐跟她们什么关系?你的姐姐,正君是易家的侄子,和离只是为了不拖累你怀孕的姐夫而已,现在他们应该复合了,对吧?再说说你的父母,这个你自己说。”
越寄凌神色黯然:“我的母亲和易伯母是拜把子的异姓姐妹,一个高中后在朝为官,一个落败后在民为商。两家关系持续了三十三年……”
晁沅真站起身来:“对于你们跟易家的关系,我只想告诉你,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而你跟那个女人往来,简直是与虎谋皮,饮鸩止渴。下次见面你替我传句话,骞州军只守国门,不守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