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单单是看到小江时鹤脸上那乖巧又看似一无所知的笑容,不知为何,季荷的心底就止不住地发凉,背后更是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仿佛不是在面对着一个孩子,一个不过到她腰部高的孩子,而是——一只野兽,一只厉鬼,令人恐惧的深渊。
当回过神的时候,季荷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她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下意识看向了那个女人,想知道她对自己孩子的看法。
可是……女人还是很沉默,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而就在这时,之前那个跑出去的粗鄙农妇已经再次回来了,整个人气势汹汹的,看上去好像能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她粗短的手指猛地指向女人:“行了,现在好了,江家老大人没了,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
女人没有理会她,依旧低着头。
但农妇却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脸上,本来就柔弱的女人一下子摔倒在了脏兮兮的床上。
可是那锁着她的绳子,又直直地把女人给拉扯了回来,很快她的脸上就浮现了红色的、肿起来的巴掌印。
农妇本来就是干农活的,手上的力气自然大得很,根本不管女人如何娇弱,继续一步上前,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别给脸不要脸!”
“我知道,你一直因为是我把你拐来了凤仙村,对我耿耿于怀,但是你也要感谢我!”
“要不是我,你能看清楚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小子,是个会把你丢下给人凌辱,自己想着逃命的懦弱家伙?!”
“还是我给你寻了个好人家,江家老大除了是个瘸子,哪里不好!现在倒是好了,江家老大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终于,听着农妇那喋喋不休的话语,女人这才对她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们……这是在,犯罪……”
听到这,农妇一愣,下一刻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结果会说话啊,你说什么,犯罪?”
“他们花钱娶媳妇,你嫁到这凤仙村里,哪里来的犯罪,这就是我们的家务事,是你心甘情愿,别和老娘说什么犯罪不犯罪的,没意思!”
就在农妇骂着的时候,一道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就响起了急促的咳嗽声,好似能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咳得惊天动地。
一时间,也吸引了在小房间的这两个人,一直沉默的女人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般,整个人止不住地往后缩,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而她的嘴里还在小声地、机械性地呢喃着,就像是烙印在心底的恐惧般。
“杀,杀人犯……”
“杀人犯来了,他来杀……杀我了……”
季荷闻言,下意识抬头时,果然看见了之前一斧头,就直接砍掉了男人头颅的老头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有种行将就木的死寂感,特别是在咳嗽的时候,嘴边都是渗出的血……
分明只有六十岁左右,看上去却半只脚踏进了棺材,恐怕是刚才突发的意外,江家老大掉进河里淹死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太大的打击。
而在老头子进来后,他对那农妇摇了摇头:“别打了,行了,我儿子现在已经死了,至于这个女人——”
“别把她打残了,她既然已经嫁到了我们江家来,那就是有用的,不管她乐不乐意,哼!”
老头子冷哼了一声,苍老而又浑浊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女人,就好像要把她从骨髓里开始,榨干她身上所有的价值般。
单单是从旁观者的视线去看,季荷都觉得他的眼神,好似将女人看做了案板上的一块肉,可以随意地将其切割。
紧接着,不等女人反抗,老头子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臂,把她直接往小房间外面拖,一边道:“你生下来的这个野种,是那个男人的。”
“当初不知道,否则怎么可能让你把这野种生下来,而且要不是你以死相逼,这野种早就被我给打死了,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来到我们江家,来到这凤仙村,你就是来传宗接代的,既然我儿子死了,那你就再给我生一个!”
光是季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睁大了眼,控制不住地骂了声“禽兽”。
原本一直麻木的女人,控制不住地挣扎了起来,却被老头子抓着头发,猛地砸在了墙壁上,直接砸了个满脸都是血……
而在这一砸以后,好似彻底砸断了女人的希望和一切,她整个人瘫软在地,就像是一只死狗般,被农妇和老头子两个人拖了出去。
在角落中站着的小江时鹤,竟然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他的脚步都不曾挪动过一下。
季荷不由得觉得心中在发冷,却忽然发现江时鹤似乎在看着什么,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时候才注意到了被拖出去的女人。
她正看着这里,空洞的眼神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而她的嘴微动中,那个口型竟然是——
“杀、了、我。”
“不、要、救、我。”
在读着唇形时,季荷一字一顿地念出来,但就在念出来的这一瞬——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什么阴冷的东西锁定了般,季荷控制不住地朝小江时鹤的方向看去。
本该不被任何人察觉到的季荷,本该只是过去景象重现的幻觉,但是小江时鹤的眼神却落到了她的身上,真真切切的,并非偶然看过来。
他年幼的,稚嫩的脸上,笑容一点点扩大,扭曲,如黑曜石般的眼底攒动的墨绿色就像是厉鬼般。
“欢迎来到,我的……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