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宋希君再次清醒时,他正躺在阮清安卧室的地板上,因为被迫躺了一晚上,他全身上下都酸痛得很,一时间艰难地站起身。
他靠在飘窗上,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宋希君尝试着拉了拉卧室的门,果不其然被锁了起来,昨晚夏花下的药效力格外猛,现在已经将近中午的时候了……
宋希君的面色微沉。
半晌后,他这才后退几步,坐在飘窗上,抬手半是挡住自己的面容,看不清神情,低声笑了起来,那阴戾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能卡在这个时间点把我关起来,也只能是我说的那个原因了……”
“可我也只告诉了阮阮啊,呵。”
宋希君轻笑着,透过指缝,那双深色眼底的墨绿色就像是漩涡般,如同粘稠的黑暗般。
在死寂的卧室里,哪怕换了个地方,但宋希君却再一次陷入了同样的境地,和前世一样的结局,同样是为了TIP国际物理竞赛,在开始之前将他关了起来。
前世是黎明,而这次是夏花和阮承志。
不变的是,一直都有阮清安的身影……
单单是想到这里,宋希君便觉得自己仿佛被扼住了咽喉般,让他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侈般,痛苦而可怜,牵连着心脏。
卧室里,死寂的气氛蔓延着,像压抑着的沉重的乌云,分明窗外是正午最灿烂的阳光,但宋希君耷拉着头,修长的腿屈起,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困兽。
“阮阮……”
他低哑地喊着。
直到——宋希君抬起头,弯下腰在阮清安的书桌下找了找,半晌后才取出了个工具箱,这是他事先就放在这里的。
宋希君一边找着东西,一边低声呢喃着:“本来也只是一个比赛而已,参不参加也无所谓,可既然如此,还是把你们送下地狱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大约是在是一点左右,宋希君起身,拿出工具准备直接将锁上的门打开,却发现门外传来匆忙的奔跑声,下一刻门锁微动。
宋希君面色一沉,难道是送饭的?
他微愣,手中的工具才刚藏好,门已经被猛地推开——“宋希君!”
“阮,阮阮?”
宋希君彻底僵在原地,在门口是他不敢相信会出现的阮清安,她似乎是拼了命才赶回来的,衣服凌乱,向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从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她的手上,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握着刀。
不等宋希君反应,阮清安已经跑了进来,可看着她手里的刀,宋希君下意识后退一步:“阮阮,你——”
不该被阮承志送去高铁站了吗?
拿着刀回来……
阮清安似乎也被宋希君的态度弄懵了,她沉默了一瞬,道:“昨晚的饭菜里面被我妈下了安眠药,我出去以后就在车上睡着了。”
“放在客厅的行李箱是用来麻痹你的,我的东西早就被运走了,我爸想送我去高铁站,我是趁着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才跑回来的。”
其实宋希君也猜到了,但现在,他一时间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张了张嘴,沉默……
阮清安铅灰色的眼一瞥,她蹲下身,看到了床底下的工具箱,呆呆地抬头看向宋希君,铅灰色的眼底都是不可置信的水意:“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是吗?!”
“阮阮,我——”
“你甚至还早就准备好了?”
阮清安说着,将床底下的工具拉出来,而后一把将手机摔在宋希君的面前,吼道:“你他妈自己看,我什么时候叫过你希君!”
“我让你相信我,相信我,你答应得好好的,其实从始至终只要有一点不对,你就在心里给我宣判死刑,宋希君你好狠的心啊……”
她握着刀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宋希君的大脑几乎成了一团乱麻,在心底无边蔓延的绝望忽然被搅了个粉碎,而他溃不成军。
他早就该知道的,在他尝试着试探她的时候,这份信任迟早会破碎——被测试硬度的玻璃,没有一块是完好无损的。
宋希君的嗓子发紧:“抱歉,阮阮……”
可这个时候,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夏花和阮承志面色焦急地跑回来,他们在高铁站找不到阮清安后,就知道她跑回来了!
眼看着夏花他们回来,阮清安也来不及哭了,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将宋希君挡在身后,也不管之前是不是还闹了矛盾。
夏花冲进房间,厉声呵斥:“阮清安你疯了吗?!现在立刻和我回去!”
“老子就知道你又回来找宋希君了!”
阮承志也气得不行,面色铁青地骂着。
可尽管夏花他们骂得难听,阮清安的身体颤了颤,死死地握着刀:“爸,妈,让宋希君走,否则我也不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夏花的话才刚说完,阮清安已经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眼眶哭得通红,却厉声道:“你们不听我的,那我就去死好了!”
“我的父母居然是杀人犯,现在甚至还想要毁了受害人的一生,你们能知道我有多煎熬吗,现在你们还想带着我?”
听到阮清安的控诉,夏花整个人气得都在发抖:“你就是这么想我和你爸的?杀人犯?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从来都不是为了我,妈……”
阮清安说话的声音里都是哭腔:“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啊,我以前是你的女儿,可现在我只是你的工具而已,想过有钱生活的是你!”
“你你你——”
夏花气得高血压都上来了。
阮承志立刻上前,扶住夏花:“阮清安,现在立刻把刀放下,和我们离开!”
眼看着阮承志准备上前,阮清安沉下眼,刀离脖子越来越近,却因为长时间举手,而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下一刻就看见那白皙的脖颈上出现一条明显的血线。
“阮阮!!!”
夏花尖叫一声,声调尖利而惊恐,而阮承志也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哪里还敢上前。
看着阮清安的背影,还有沾着血的刀刃,宋希君的眼神死死地看着她,哑着声音:“阮阮,你别乱来,这要是不小心——”
“你闭嘴!”
阮清安一把将宋希君推出去,而自己更加后退一步,对着夏花道:“妈,你让他走。”
夏花已经哭成了泪人:“好好好,妈都同意,你快把刀放下来吧,我让他走不成吗!”
“滚,赶紧走!”
阮承志面色难看极了,骂骂咧咧地给宋希君让开一条路:“他妈的,我女儿就是这么被你给毁了,你他妈赶紧滚!”
宋希君被推了个踉跄,扶着门框,一时间怔愣着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回过头,阮清安独自站在窗边握着刀,铅灰色的眼看着他。
她咬紧了牙关:“走啊!”
“宋希君,这个家庭已经拖累了你一辈子了,你要是不想未来都毁在这,就赶紧走!”
宋希君的心彻底乱了,慌得几乎发了疯。
可下一刻,阮承志已经把他推了出去,猛地摔上了门,独留下宋希君一个人站在门外,站在空空荡荡的楼道上。
而这时,省教育厅的老师打来了电话。
“喂,是宋希君同学吗?”
“是我……”
宋希君呢喃地说着,而他低着头,看着显示着通话界面的屏幕,上面弹出了短信弹窗。
内容是——
宋希君,“希君生羽翼”,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很好,所以……我把属于你的未来还给你,不要再被我们家拖累了。
永别了,木头。
电话里的老师还在说着什么,但宋希君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执念也好,未来也罢,就算是前世今生,他只该抓住她的。
因为,她是他在深渊中仰望的月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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