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舟没动。
他的脸色激怒了松似月,她抬起手腕,只听“怕”一声脆响,顾之舟的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顾之舟不躲不避,生生受了。
松似月接着又是一耳光。
顾之舟还是没避。
接二连三松似月又打了好几个耳光。
顾之舟才单手我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唇角还浸着血丝,他浑不在意,拇指随意地抹了一下,目光里满是怜惜:“换只手打,这只手会痛的……”
松似月整个人愣住,半晌她眼眶一红,双臂抱膝,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片刻后,那小小一团剧烈抖动起来。
尽管看不到她的脸,顾之舟还是知道她哭了。
顾之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之手忙脚乱去拿一旁的纸巾想替她擦眼泪。
然而松似月不肯让他擦,也不肯看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呜咽一声:“为什么?她是大哥的女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
松似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都到这时候了,还在替顾之舟找理由。
觉得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那些床笫间的抵死缠绵不会有假,那些温情脉脉注视不会有假。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顾之舟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着嗓子道歉:“没有难言之隐……是我对不起你。”
松似月心头都火气又窜了出来:“你滚,你给我滚!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去推顾之舟。
但两人力气悬殊实在巨大,她那点力气对顾之舟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顾之舟纹丝不动,松似月却手酸脚软。
松似月又气又急,见推不动他,于是随手抓起身下的枕头,劈头盖脸朝顾之舟砸去。
顾之舟心慌意乱,生怕她伤到自己。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被松似月愤怒之下胡乱地砸,竟然趔趄了一下。
燕窝碗也被枕头扫着,直直泼向松似月的脸颊。
说时迟那时快,顾之舟毫不犹豫伸出左手,滚烫的燕窝粥尽数泼进他的掌心。
燕窝碗跌落在地,碎裂的瓷片割破了顾之舟的脚背。
剩下的燕窝粥洒满了他的西装裤脚。
顾之舟一向爱干净,就是现在几天几夜不合眼,身上衣服的褶皱依然不明显。
他顾不得手心的灼痛,和身上的污秽。
用仅有的干净手抓住她的手腕,等确定她没伤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别闹,你怎么生气都可以,别伤着孩子……”
左不言听见响动,疾步走了进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老板……”
顾之舟没有回头,只淡淡说了个“滚”字。
看着顾之舟像是被水煮了一样的爪子,左不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敢说什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孩子?”松似月这才如梦初醒。
是呀,他们有孩子了!
松似月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次急吼吼回国,就是想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噩耗。
想来是自己晕倒之后,医生检查身体告诉顾之舟的。
那天婚宴上,朱雪凝口口声声说顾之舟之所以娶秦倩兮是为了替顾家传宗接代。
尽管知道太卑微了,松似月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腾起万分之一的希冀:
“之舟,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我们有孩子了,那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可以……不娶她?”
“你应该还没有碰她吧?一切都还来得及,对吗?对不对?”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通红的双目里氤氲着乞求的水光。
巴掌大的小脸像水洗过一样的苍白。
整个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最后三个字几乎字字泣血,像是把尊严和羞耻混合嚼碎了,混合着血液生吞下去。
顾之舟怎么会不了解那隐忍退让里的痛彻心扉。
当初午夜梦回,松似月一声声叫着哥哥的时候,顾之舟就深深领教过那里面的滋味。
可那只是他单方面的揣测。
松似月如今却是身临其境,亲眼见证他娶别人时血淋淋的场面。
她怎么会不痛?
顾之舟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像是被重锤猛击,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嘴里喷洒出来。
她是那么的骄傲。
以前被他冷落一年半载都不肯服软打一个电话的人。
现在却低声下四哀求自己不要碰别的女人。
他怎么会不痛?
然而,顾长海的话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回现。
他要是对松似月心软了,那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她一旦知道父亲车祸以及松家没落的真相。
那他将会永远失去她。
顾之舟不敢冒险。
它握着松似月的手腕缓缓松开,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丛容和镇定,狠狠捏了捏眉心:
“小月,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你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你放心,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顾家的长孙,我会给孩子最好的一切,你永远都是顾家少奶奶,至于秦倩兮,我会把她安顿在老宅,你要待见她逢年过节让她给你请个安,你要不待见她,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呢?”松似月猝然打断顾之舟的话,“两个老婆就这么过着?”
“我答应你我不碰她,就让她在老宅当个摆件,我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你愿意跳舞就跳舞,愿意在家呆着就在家呆着,我给你自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之舟急切地表白着,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心刨开给松似月看。
“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松似月突然冷冷地问。
顾之舟慌忙点头:“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松似月点点头:“那你放我走吧!”
尽管早有预感,但松似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之舟的心还是像被生剜了一样,破了一个大洞。
他甚至能听到心口汩汩冒血的声音。
他不得不闭嘴,等那响声不那么猛烈的时候,才缓缓摇头:“我不答应,似月,我不答应你离开我……”
他声音很小,像是在对松似月说,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松似月始终不说话,也不动。
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注视着顾之舟,空洞的目光死一样的寂静,竟是一点光也没有。
顾之舟的心忽地往下一沉。
他紧紧抓住松似月的手腕,唇一下下蹭着她的手背:“别这样似月,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这样吓我……”
“你爱她吗?”松似突然问。
顾之舟根本没有犹豫:“我不爱她,我爱你!”
松似月从小幻想过无数次顾之舟对她说出这三个字的场景。
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曾经多渴望听到这三个字,如今就觉得多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