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勇有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顾长海一字一顿,慢悠悠的语气像是来自地狱的丧钟,“我当年娶你母亲还是高攀,却也没用那么下三烂的手段,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长海说这些话的时候,顾之舟始终保持缄默。
等他说完顾之舟才冷漠地伸出手:“把骨扳指还给我。”
“还给你?”顾长海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这可是我在松家车祸现场找到的,是你杀人的证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还给你?我的好儿子,是我老糊涂了,还是你太天真?”
顾之舟一点点收回手,他的面色始终波澜不惊,眼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然而,顾长海是那样的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蕴藏着怎样的风暴。
果然,不等顾长海把话说完,顾之舟就讥诮地笑了一声:“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敢说松家的败落跟你没有关系?咱们谁也不比谁光彩。”
对此,顾长海同样不觉得意外,他甚至连虚假的隐瞒都是不屑的:“没错,当你即使我不出手,松家也会败落,这一家子清高孤傲,惺惺作态,为了那可笑的世交情分,只肯跟晨家做生意,处处掣肘我,我不料理他们,等着过年吗?”
顾之舟没说话。
顾长海冷声笑道:“你小子没良心,松家当年对你那么好,一心一意想要扶持你,却没想到你倒打一耙,为了娶他家的闺女竟然要灭他们满门,哈哈,松老太爷要是在天有灵会不会气晕过去?”
顾之舟仍旧沉默。
顾长海突然残忍地笑了笑:“对了,老二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了,当年我有心拉拢松家,打算让之威跟他们结亲,当年很多人都知道?但谁也不知道松家拒绝的理由,你想知道吗?”
直到此刻,顾之舟的冷峻的眼眸才微微变色。
他冷冷瞧着顾长海,尽管知道顾长海很有可能在撒谎,但他还是问出了声:“什么理由?”
顾长海哈哈一笑:“松家不想把那丫头嫁给你大哥,他们想把那丫头嫁给你。”
顾之舟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成拳头。
顾长海几乎笑出了眼泪:“我的好儿子……”
他残忍地注视着顾之舟,努力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当年的自己:“松家想得美,当年他们一心想要扶持你接管晨家,我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意?”
“所以,我的好儿子,你糊涂啊,两年前松家那场车祸你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你掌管了顾氏集团,只要拿出诚意上门提亲,松家一定会同意的,你弄巧成拙,现在是彻底断了你和那丫头的后路……”
顾长海后面说了什么。
顾之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脑子里轰隆作响,孤魂野鬼一样从书房出去。
路过客厅朱雪凝和顾之威同时迎上来,顾之舟只看到他们嘴唇开合,至于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左不言从来没有在顾之舟脸上看到如此骇人的神情。
当即吓了一跳。
不等顾之舟摔下台阶他就迎了上去,用力搀扶着他,一仆一主深一脚浅一脚走远了。
顾长海捏着雪茄怡然地走下楼梯。
朱雪凝不放心:“老爷,顾之舟真的会乖乖就范吗?”
顾长海冷哼一声:“他会的。”
“可是,万一他真的不在意松家那丫头,不交离人港咱们也没法子。”
“他是我的种,还能不了解他?”顾长海冷哼一声,“等着吧!咱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之威,你真不娶秦家那丫头?”
顾之威像是现在才看到顾长海,从顾之舟离去的地方慢慢回头:“秦倩兮浅薄无能,父亲也不会同意我娶她的。”
“这怎么行?都订婚了,外人都知道她要当我们顾家的儿媳妇。”朱雪凝说。
“当顾家儿媳妇还不简单?”顾长海淡淡一笑,“既然你不想娶,就让老二娶了吧!”
***
松似月惴惴不安地等在餐厅。
她身上还穿着白天去老宅的那套衣服,没来得及换。
夜色一点点变得深沉,桌上的饭菜热了好几遍,却始终不见顾之舟的身影。
松似月心头逐渐浮现出不祥的预感。
白天顾长海的话一遍遍在她脑子里过电。
她不相信顾之舟对她转变态度是因为离人港。
语言可以骗人,眼神却不能。
顾之舟的目光里的温柔缱绻不会骗她,他们有那么多甜美的回忆,不只是床笫之间。
他还向她求婚。
松似月轻轻摩挲手指上的戒指,触感温润,像是顾之舟就在眼前。
还有婚纱照,松似月划开手机,私密相册里是她身披白纱,一脸幸福依偎在他的臂弯。
松似月一遍遍提醒自己,那些都不是假的,顾之舟不会骗他。
可最后,他还是留在了顾长海的书房。
顾之舟最后的眼神里的疏离,还是让松似月心慌意乱。
她不傻,知道这一切都是顾长海的诡计。
但她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慌乱,不祥的预感将她整个笼罩。
松似月觉得头透不过气,几次想给顾之舟拨回去,却还是犹豫了。
顾之舟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他喝了酒,跌跌撞撞被左不言搀下车。
松似月慌忙奔上去:“怎么喝这么多酒?”
左不言慌忙解释:“少奶奶,老板今晚有个应酬,多喝了几杯。”
以顾之舟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自己不愿意喝就决计没有人敢灌他。
松似月也不戳破,跟顾管家一左一右搀扶着顾之舟进屋。
顾之舟还没有喝糊涂,隔着氤氲的路灯愣愣看了松似月两秒,突然死死把人扣进怀里:“老婆!”
松似月身形顿时一僵。
她被顾之舟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给烫到了。
相比于“太太”“爱人”这样严谨地称呼,“老婆”这两个字烟火气太重,甚至随意地有点俗气。
尤其是从刻板正经的顾之舟嘴里说出来,当着这么多佣人的面,冲击力可想而知。
松似月面红耳赤,不得不轻轻推开他:“好了,回家了,怎么喝这么多酒?”
顾之舟却固执地扳着她的脸颊,像个泼皮无赖的小孩子,仿佛一定要从松似月嘴里得到答案:“老婆……你是不是我老婆?”
松似月哪里见过这样的顾董事长,当即哭笑不得:“是……我怎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