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面罩已经撤了,叶喜的面色虽然还是有点苍白,但精神尚可。
顾之舟走进去,朝她微微颔首,恭恭敬敬问候她:“岳母,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叶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顾之舟坐了下去。
叶喜上下打量着女婿。
跟记忆中的毛头小子完全不一样,岁月把他磨砺成了真正的男人。
笔挺的西装,沉着的面容,不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的气质越发明显,只有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隐约可见闺蜜晨颂的影子。
叶喜鼻子有点发酸,本来想好好跟他说话。
但一想起叶琼说他搓磨松似月的那些方式,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顾之舟同样不知道说什么,叶琼的话虽然有点夸张,但他冷落松似月也是事实。
沉默半晌,还是叶喜先开了口:“小月姨妈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顾之舟单手抓着床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半晌他才点头:“是真的。”
叶喜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记得你小时候落难,我们松家待你不薄,你怎么忍心?”
“岳母,是我一时糊涂,”顾之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遮住了叶喜眼前的大片光,“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对您发誓,今后一定善待似月,我会跟她好好,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松家是真正的书香门弟。
但叶喜出身一般。
她能在鱼龙混杂的临江太太圈,博得持家有道,温柔娴静的贤名,让所有人对她这个松太太交口称赞。
可见叶喜绝非一般的花瓶。
如今,虽然在床上躺了两年,她的目光依然具有超越常人的洞察力。
顾之舟知道,在叶喜面前除了真诚,说什么都没有用。
果然,叶喜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问:“离人港你真要了?”
提起这个,顾之舟就觉得羞愧难当,不管有什么样的苦衷,叶喜看到的都是事实。
叶喜叹息一声:“也罢,我那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别人对她好一点点她都恨不得掏心掏肺,她从小就喜欢你,不管你的娶她的目的是什么,能嫁给你,她都是欢喜的。”
“什么?”顾之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暂的疑惑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狂喜。
叶喜说松似月从小就喜欢他。
怎么可能?
松似月一直喜欢的不是顾之威吗?
“你不知道?”叶喜皱眉。
顾之舟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一样,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脑子里过电一样回忆着和松似月相处的点滴。
他提议结婚时松似月的震惊、新婚夜她的颤抖,已经后来无数次他不回家她眼神里的失望。
当时顾之舟看不真切,只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在掩饰内心。
现在回忆起来,顾之舟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愚蠢。
愚蠢到忽略了松似月显而易见的真心。
顾之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那一刹那自己的内心,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最后只化作两个字:“可是……”
“可是什么?”叶喜问,“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丫头对你的心意?那丫头每年最稀罕的就是你送的生日礼物……”
叶喜怅然地叹了口气:“如果她的房间还保留到现在的话,你就一定能看到。
“妈!”
叶喜的话被匆忙推门进来的松似月打断。
顾之舟不在家,她浑浑噩噩也睡不着。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干脆来医院等叶喜醒,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叶喜在拆自己台。
情急之下只好冲了进来。
叶喜看着松似月比猴屁股还红的脸颊,顿时明白,自己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
松似月进来得太急,呼吸有些喘,她趴在叶喜病床边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叶喜也是百感交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松似月的欢喜和委屈,她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但她确实没想到,松似月竟然能大方到把离人港送给顾之舟。
但看两人现在的情态,她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多余,送就送吧,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珍贵呢?
松似月俯在叶喜床头,吸了吸鼻子:“饿不饿?顾管家给您煮了粥,我弄给你吃。”
松似月话没说完,顾之舟已经打开了保温桶。
金黄软糯的海参小米粥,盛在白色的骨瓷碗里,看一眼都令人赏心悦目。
叶喜不想空气这么沉闷,轻轻笑了一下:“没有鱼吧?”
顾之舟和松似月两人皆是一愣。
松似月更是脱口而出:“您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叶喜微微偏头,避开汤碗的白雾,“谭医生不是给你说了吗?我只是不能控制身体,意识是清晰的。”
“那鱼刺是谁喂给您的?”问出这句,松似月语气竟然隐约颤抖起来。
果然,叶喜惨淡地笑了一下,“除了你那个姨妈,还有谁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毒妇!”松似月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要不是倩姐马上要政审,我现在就把她送进去。”
“别激动,”顾之舟在松似月手腕上轻轻一扶,示意她小心手上的粥碗,“岳母刚好起来,你专心陪着她,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治她吗?”叶琼三番四次陷害叶喜,松似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
“不会的,”顾之舟摸了摸松似月的发顶,眼睛里充斥着只有叶喜能看清楚的狠戾,“我会处理好的。”
“别把自己搭进去。”叶喜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顾之舟。
松似月心思单纯对于商场上那些黑暗手段不了解,叶喜却再清楚不过。
顾之舟恭恭敬敬颔首:“岳母放心,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松似月给叶喜喂粥,松似月就也没有离开,一直在旁边安静的陪伴着。
目光一直追随着松似月的脸颊,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松似月拆分入腹。
叶喜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
正在这时候,左不言突然冲进病房:“老板,不好了。”
顾之舟皱眉:“什么事?”
松似月也放下勺子,跟叶喜一起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