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酒宴过后,顾家上下继续喝茶听戏,玩牌闲谈,消磨时间,生日宴会要闹到深夜才会结束。
松似月和顾之舟虽然没有回顾宅住,但顾宅一直留有两人的房间。
饭后回房间换衣服。
顾之舟蹙着眉头张开双臂,任由松似月替他整理领带。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
松似月换了一件暖黄色的真丝旗袍。
肩头搭着奶白色的皮草披肩。
头发用一支碧玉簪子松松挽了个发髻。
她很少做这样伺候人的事情,不是很熟练,鼻尖很快渗出了几滴晶莹剔透的细汗。
“累就叫佣人。”顾之舟说。
“我不累,”松似月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之舟,谢谢你今天为我解围。”
“解围?”顾之舟居高临下盯着松似月的眼睛,“我顾之舟叱咤商场多少也算个人物,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老婆?你在家怕我就算了,在外面怎么也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我……”松似月一时语塞。
“算了算了,”顾之舟不耐烦扯了扯领带,“我今天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
松似月哪里看不明白。
顾之舟一石二鸟,不仅处置了秦夫人替自己出了气。
还间接敲打了顾家上下,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端的是谁的饭碗。
松似月的沉默让顾之舟有些气闷。
大手覆上松似月消薄的肩背:“你好歹也是我顾之舟的女人……”
“以后不是了。”松似月说。
顾之舟似是叹了口气:“以后有事情,还是可以找我。”
松似月顿时鼻子一酸:“好。”
“你先去前厅,我一会儿就来。”顾之舟又说。
“好。”
松似月沿着回廊往外走。
戏台那边敲锣打鼓,分明热闹非凡,可她却一点欣赏的心思也没有,最后干脆在温泉边的矮椅上坐了下去。
“廊下有风,二少奶奶我给您拿件毯子去?”佣人小声问道。
“也好。”松似月点点头。
“小月不进去,在这里发什么呆?”顾之威声线含笑,被佣人推着过来。
他刚从酒桌上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酒后的样子与平常文质彬彬的模样很不一样。
领结有些松动,双颊泛红,眼尾的淡笑让他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桀骜。
松似月语气有些诧异:“大哥,您怎么在这里?”
“怎么这个语气?”顾之威温和一笑,“不想看到我?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人被之舟欺负哭鼻子,一个劲往我怀里躲。”
他这么坦荡提起往事,松似月倒有点不好意思:“大哥说笑了,是找之舟吗?他在房间。”
顾之威收敛笑意,转头吩咐推着他的女佣:“小凤你先下去。”
女佣对顾之威和松似月颔了颔首,转身走了。
顾之威拿起膝盖上的乌木盒子递给松似月。
松似月眼神犹豫,没有立刻接过去。
顾之威笑了笑:“生日礼物而已,不要拒绝。”
松似月这才接过去:“谢谢大哥。”
“不打开看看?”顾之威又问。
松似月只好打开。
一对上好的翠玉狼毫,隐隐间像是有水光流淌,别致典雅。
“喜欢吗?”顾之威问。
松似月摇了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顾之威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再贵重它也是一支笔而已,哪赶得上之舟送你的珠宝。”
“那不一样。”松似月脱口而出。
顾之威自嘲一笑,浅淡的眸子闪烁着失望的微光:“是我糊涂了,他是你丈夫当然不一样。”
松似月显然看出了他神态里的落寞,但她直接选择了忽视:“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松似月说完把装着狼嚎的盒子放在矮几上,转身就要离开。
顾之威却又开了口:“两年前,我是要去找你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语气变得极其艰难:“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没想到你已经变成了之舟的妻子。”
“大哥,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松似月头也没回。
“那我就说得更清楚一点,五年前,我在伦敦出差被绑架,一个华人女孩自称是我妹妹,替我缴纳了十五万英镑的赎金。三年后,我突然收到一封陌生来信,问我可不可以还她十万英镑。”
松似月脚步顿住。
“对不起,小月,”顾之威说,“我早该猜到的,从小到大,只有你一直叫我哥哥。”
“你不用记在心上,”松似月说,“十五万英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松似月说得是实话。
她留学的那些年,虽然家道中落。
但她是独生女儿,家里从来不会短她的开支。
况且,她当时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
大小比赛的奖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十五万英镑,真的只是零花钱而已。
“可是我错过了你!”顾之威眼眶一点点红起来,“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是你,如果那天赶去医院的人是我……?”
“大哥,”松似月打断顾之威的话,“都过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之所以救你,只是因为你是之舟的哥哥。
最后这句话松似月没有说出来。
都要离婚了,顾之威也好,顾家也罢,跟自己都再也没有交集了。
“不管怎么样,”顾之威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我都欠你一句……”
“道歉”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道爽朗的男声自远处响起,“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顾之舟走了过来。
他已经换了一套铅灰色的礼服,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手里捏着一个女士手包,眼神宠溺又责备地看向松似月。
不等两人回答,他又开了口:“怎么都三落四的,包都没有拿。”
“谢谢,”松似月接过包,笑了笑,“大哥喝多了……”
“喝多了有佣人,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别人?”顾之舟很自然地搂松似月入怀,“小凤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大哥,我送你回去。”
“不用,”顾之威淡淡一笑,“你们小夫妻玩去吧,小凤就快来了。”
说话间,小凤捧着一碗醒酒汤,急匆匆走了过来:“见过二少爷,见过二少奶奶。”
顾之舟扶着松似月都腰渐渐远去。
顾之威一点点收敛笑意:“我刚才跟二少奶奶说的话,二少爷都听到了?”
“是,”小凤点头,“都听到了,二少爷还打了电话,让人调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