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太子,他没有将话说完,但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味在明显不过,首辅没有着急表态,而是专心看着赵云挚,似在等他的回答。
赵云挚先是行了一礼,这才道:“裴彦卿确实是不能留,不过不能是人祸,而是天灾,否则陛下极易怀疑到我们头上,尤其是经历了今早的朝堂争论之后……”
徐有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尚未来得及告状,赵云挚便先将他给内涵了。
“你的意思是说,咱只能每日祈祷,盼着老天爷降下一道雷来,活活将他劈死?”
太子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事很不靠谱。
赵云挚笑而不语,眼底的意味与首辅的一般无二,均是瞧不上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太子之意。
太子浑然不觉,只觉得此事难以实现,干脆骂了起来。
“徐有谅这个蠢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没有这一出,我们就是出手了,父皇也不好怀疑我们,现在别说是父皇会起疑心了,便是那个李明溪也要不依不饶。”
其实徐有谅听命办事,太子看似在骂徐有谅,实则却是在骂首辅,他本人没有意识到,然而已经意识到的赵云挚却没有点破,不着痕迹的揭过了此事。
“修筑堤坝工程量巨大,如今陛下又拨下了巨款,以裴彦卿的性子,必会亲自督办,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从中作梗,将罪责推给天灾了。”
赵云挚慢悠悠的开口。
太子听罢突然眼前一亮,一个劲的夸他聪明。
“多谢殿下夸奖。”赵云挚语气随意,看起来并无多少感激,末了又道,“为了成事,最好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以监工的名义过去。”
太子犯起了难,咬着手指头冥思苦想。
首辅没有被问住,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应该派谁过去?”
赵云挚摇头,坦然的表示自己也是临时起意,并无具体的计划。
“殿下与大人若是已经做好了决定,臣现在便开始物色这个可用之人。”赵云挚道。
“好好好,赶紧把事办好。”太子连声道,“这事要是办成了,你就是我登基路上的大功臣了,将来我不会辜负你的。”
赵云挚压下嘴角的笑意,正当要道别,首辅却抬手将他拦住,道:“此事不妥。”
赵云挚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恭敬道:“但凭大人做主。”
没有看出任何不妥之处的太子不满道:“我觉得这个计划挺好的,首辅大人为何不同意?”
“陛下疑心重,我们的人过去之后裴彦卿便出事了,他还是会怀疑到我们头上。”首辅边思考边道。
“啊这……”太子一时间犯了难,“难道就什么都不做,真就把希望寄托于老天了。”
“不!”首辅再次抬起手,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件事非做不可,但必须得做两手准备,我们另派其他人南下,至于监工的那个,最好由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担任。”
“祸水东引。”太子一点就通,面露喜色。
赵云挚心中涌出不安全感,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道:“还是首辅大人想得周到。”
这里已经用不上他了,赵云挚又找借口道别,首辅不疑有他,干脆的放他走了。
入夜之后,首辅亲自入宫面圣,主动提起了裴彦卿的事。
“徐有谅才刚上任,不了解情况,只因着急讨好我便私自做下了这样的事,臣已经训斥过他了。臣今日过来,只是想说个明白,省得陛下生了嫌隙。”
这几年来,首辅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皇帝当他是真的有心扶持太子,因此对于他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这么大气的,这还是第一次。
“爱卿不必多言,朕理解你,既然只是一个误会,日后便不要再提了。”
皇帝无所谓的罢了罢手,看起来是真的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提还是要提的。”
首辅的回答出乎皇帝的意料,听得他一愣。
首辅全当看不见,继续道:“修筑堤坝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既然陛下已经拨下款项,就得把事办得漂亮办得稳妥,臣虽不喜欢裴彦卿,但他正做着利于社稷之事,臣也能暂时放下过往的恩怨的。”
“首辅此言,竟让朕想起了久远之前的事情。”皇帝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之后突然开口。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信仰追求大差不差,年轻的时候,他们满心满眼都是江山社稷,也就是处到高位之后才被迫搞些阴暗的勾当。
“臣从未忘记自己的初心,陛下亦然。”
首辅不紧不慢道。
相较于皇帝的感慨,首辅显得淡定了许多。
感慨归感慨,皇帝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愣头青了,不可能因为几句话便掉以轻心,而是反复确认道:“首辅真的想好了?”
“有什么好想的,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恨不能将他除之而后快,我偏就反其道而行,让他们好好的瞧一瞧,谁才是真正为天下百姓着想的人。”首辅言之凿凿。
皇帝受他鼓舞,心底那点猜疑也没了,起身走下台阶,来到首辅面前,真情实感的说了一句话——
“首辅大义,朕自愧不如。”
“闲话不必再提。”首辅抬手打住话题,转而道,“修筑堤坝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臣也想出一份力,进宫之前,臣已准备好了三千两私银,当做善款。”
此话一出,皇帝更为感动,当即把重心放回正经事上。
“不瞒首辅所言,朕也正在为修筑堤坝一事烦忧,裴彦卿能干是能干,但毕竟是个小官,暂时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以朕的意思,是派更多的人南下。”
首辅道:“臣也有此意,不仅如此,陛下最好派下一个得力的监工,如此才能杜绝贪污腐败之事,依臣之见,派个皇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