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县这样一个小地方,朝廷早就弃了,若非裴彦卿斩杀县令的消息传回京城,许多人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地方,引得文官百官争论不休,整个早上都在谈论此事。
“裴彦卿目无君上,此乃重罪,臣请陛下赶紧派人将他押送回京,于午门问斩,好让天下人都来看一看,这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的下场。”
礼部尚书徐有谅语气铿锵有力。
三年过去,朝中局势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今礼部已经成了首辅的掌中之物,徐有谅这个尚书也是首辅一手提拔的,若非今日这么一出,大家或许还不知道,首辅居然还在针对裴彦卿,眼下人都沦落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还不肯放过。
首辅派的人都在附和,中立派的人或默默看热闹,或私下里窃窃私语。他们当中,有人还对裴彦卿保留印象,有人则是压根就没有见过他,只是他曾是首辅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回属实是被人揪到小辫子了。
首辅的势头更猛,哪个不长眼都会在这个时候与他对着干,更何况他的整治的对象还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
“徐大人此言差矣。”
正当不少人在为这个倒霉催的裴彦卿默哀之际,一个年轻人的官员站了出来,此人正是新科状元李明溪,现正在翰林院任职。
李明溪出身关外的世家大族,祖上三代都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到了这一辈才出一个文官,传闻首辅曾经有意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亲自登门拜访三次,可惜每一次都被他拒之门外,首辅派别的人因此对他痛恨不已,一逮着机会就弹劾,可惜李明溪犯的都是些小毛小病,加之陛下有意袒护,不管首辅派别的人如何绞尽脑汁都拿他没有办法。
“裴彦卿帮助百姓恢复生计,又替朝廷惩治了贪官污吏,百姓争相传颂,因此得以传到京城,此功绩配享太庙,朝廷理应嘉赏才对,不仅如此,凡是协助裴彦卿的人,也应得到嘉赏。”
李明溪不紧不慢的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专门寻徐有谅的不痛快。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李明溪性子孤傲,从不屑于做这等以公徇私之事,行事向来只遵循本心。
徐有谅当场恼得脸都黑了,喝道:“你这分明就是偷换概念!我说的是他目无君上,你谈他的功绩做甚?做了利于百姓的事,便不用把陛下放在眼里吗?他还想造反不成?鱼县县令纵然有错,那也是陛下亲自任命的官员,是斩还是贬,该由陛下说了算!”
“偷换概念的人是徐大人吧。”李明溪丝毫不退让,“裴彦卿当即立断,处决了一个贪官,一心一意为着百姓,为着陛下的名声着想,徐大人却非要扣给他一个谋逆的罪名,这样办事,不就是存心让天下人寒心吗。”
话到此处,李明溪看向高位之上的皇帝,掷地有声道:“陛下,依臣之见,朝廷应当立即颁布嘉赏令,如此一来,天下人才会敬爱陛下臣服陛下。”
“陛下,此事万万不妥。”徐有谅同样看向皇帝,声量只高不低,“若是真的嘉赏了他,那便是助长了他的气焰,加之他现在得民心,长此以往下去……此乃助纣为虐啊,陛下。”徐有谅激动得声音发颤,末了又道,“若是担心天下人的看法,陛下大可以在惩戒裴彦卿的同时重新拨下款项,救助鱼县百姓。”
“徐大人,您究竟是想让人家反还是不想让人家反啊。”李明溪看甩了把袖子,姿态闲适了不少,“有功不赏却要罚,怕是不想反也得逼得反了,我看徐大人是巴不得他赶紧反了吧。”
“你、你血口喷人!”
徐有谅的心有些虚。
李明溪笑了笑,毫无半点顾忌之心,当中众人的面便道:“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徐大人应该比我清楚啊。入京以后,我虽不爱走动,但也听过不少八卦轶事,其中就包括首辅大人与现下这位裴彦卿的……”
众臣听得他提到首辅,吓得脸都绿了。
虽然早知他生性狂妄,天不怕地不怕,但狂成这样,他们还真是没有想到。
他怎么敢啊!
不要命了!
众臣眼观鼻鼻官心,暗中捏了一把汗,尽可能就降低存在感,就怕一个不慎引火烧身。
“我们现在是就事论事,你牵扯首辅大人做什么?以低论高,亦是大不逆!”
徐有谅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了。
得亏首辅今日告假,不然单就现在这个局面,自己定然被他当成垃圾弃了。
“随意提一嘴而已,你紧张什么。”
李明溪无所谓的罢了罢手。
党争愈演愈烈,已经有些收不住了,早朝之时,经常有臣子针锋相对互相内涵,皇帝对此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眼下这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他同样是找不到任何插话的机会,不过首辅派别的人吃瘪,他还是很乐意见得的,这也是他偏袒李明溪的原因。
“李明溪,别以为你有点出身我就不敢骂你。”徐有谅气得拿手指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是赏还是罚,裴彦卿都得受着,要是受不住反了,那就是大逆不道。”
李溪毫不犹豫的翻了白眼,没有与他一般歇斯底里,而是再次看向皇帝,道:“要我说,咱也别在这里争论不休了,还是等陛下做主吧。”
请陛下做主,那不就是向着他的意思。
现在谁人不知,皇帝偏袒他已经偏袒到连太子的面都不给的地步。
徐有谅不信邪,干脆跪了下去,呜呼哀哉道:“请陛下三思!”
李明溪把手放到袖子里,不语,目光却是时不时掠向朝臣当中的赵云挚,跪在地上的徐有谅同样时不时掠向赵云挚。
赵云挚现在可是首辅最看中的一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