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卿居然这么快就洗脱嫌疑了,这实在是出乎张治庭的意料,他让人查了一下,发现有人曾拿着姜焯的令牌前去探视之时,他直接来到国舅府中,几番暗示国舅管教不严,误了自己的大事。
国舅本人并无大的谋略,享福多年也并非是因为有个在宫里当贵妃的姐姐,而是因为小舅子张治庭。
只稍张治庭一句话,他就会失去一切。
事关重大,国舅再怎么溺爱孩子也不得不摆出一副严父的姿态。
“首辅大人让你闭门思过,就是不想你掺合他的事,你倒好,不听他的劝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他抓到了把柄,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人都得跟着遭殃。”国舅板着一张脸,狠狠的将令牌摔到姜焯脚底,“你也不小了,做事怎还这样不知轻重,他日若是惹怒了首辅大人,为父可就不了你。”
张治庭名义上说是国舅的小舅子,但他可从来不敢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即便是在人后,也是一口一个首辅大人,不曾有过半分逾矩。
姜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郑重其事的父亲,虽有些适应不了,但还是忍不住辩解道:“裴兄本就是冤枉的,我不过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再者说了,舅舅已经强调过此事与他无关,眼下我拿出块令牌救急,他有什么可气的!”
姜焯从小敬佩张治庭,可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些怨愤。
这会儿看到令牌,他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做错,反而还觉得张治庭不是做贼心虚就是意图落井下石。
国舅一心盼着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见他不仅不知悔改而且还敢顶嘴,当即气得唤来家丁,合力将姜焯押到祠堂,家法伺候。
姜焯心中不服,挣扎不过也不开口求饶,硬生生挨了几棍子,后来还是国舅夫人命人强行破开祠堂大门,以和离相胁,国舅这才饶过了他。
裴彦卿重获自由之身,没了官衔的束缚,他反而可以全身心的投入查案当中。
“陷害宋娘子的人和陷害你的人许是同一个,不如你先查查借你之命下毒的幕后之人?”
萧无忌“好心”的提醒。
好兴铺子食物中毒之案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裴彦卿若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最后查到他头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可不想现在就暴露身份。
“我虽还没有查到对方的身份,但京城就这么大,只要加大力度往下查,总能查到的。我一介闲人,正愁没有事做,你若是一人干不来,我也可以帮忙,左右不过是人力与时间的问题而已,我哪一样都不缺。”
语毕,他又故作沉思道:“据那小厮的娘子所说,与小厮接应的是个女人,你不防好好的想一想,自己可曾得罪过什么女人?这方面的经验,我可比你多多了,这个得罪,有时候并不是指你与她是敌对关系,而是你曾拒绝过她的爱意,女人就是这样,爱的时候能把你捧上天,不爱的时候恨不得生吃了你的肉。”
萧无忌一边开口一边偷偷观察裴彦卿的反应,其实那幕后之人他早就查出来了,只是没有告知京兆府府尹而已。
谢家虽然没落了,但是根基还在,他可不想就这么把谢家大小姐得罪了个彻底。
这种得罪人的事,还不如直接推给裴彦卿,若是谢家真的与之为敌,到时他再出手相助,再给一个大大的恩情,如此一来,裴彦卿就是再清高,也不得不归入自己的麾下了。
“多谢。”裴彦卿淡淡道。
尽管萧无忌总是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状态,但是裴彦卿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一丝不同寻常,只可惜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宋好身上,即便生出了疑惑也很难将其放在心上。
得知收买小厮的是个女人之后,裴彦卿便已经有了指定的人选,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直接上门问罪。
裴彦卿稍稍思考了下,决定潜入谢家一探究竟。
入夜之后,一轮圆圆的朗月高悬于夜空当中,金宵之后的京城一派静谧,偶有几声后宅的吵闹声和蛙鸣声传来。
裴彦卿换上一身轻便的夜行衣,在谢家的屋檐之上找了两圈,终于找到了谢兰若的住处,屋内燃着烛火,几道人影落在窗纸之上,裴彦卿跳下屋檐,来到窗子之外,细听里边的交谈声。
“你怎么办事的,人没毒死就算了,现如今还跑了一个关键的证人,你想害死我吗?”
谢兰若紧张得坐都坐不住,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没想到确实错漏百出,杀不死宋好就算了,眼下还差点搭上了自己。
小厮的娘子就在京兆府,若是京兆府继续往下查,查到她头上就是早晚的事,依着京兆府府尹那个性子,必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就算不拿她归案,也会如实禀报谢父……
越往下想,谢兰若便越感到慌乱,看向裴母的眼神也愈发的不满,此事大多都由她来办,若是京兆府真的查过来了,倒也可以直接将她推出去背锅,只是不知道裴母乐不乐意。
心里同样紧张的裴母根本就不知道谢兰若已经生出了牺牲她的心思,见她坐立不安,连忙安慰道:“那人只听到了我的声音,根本没有看清我的脸,这事或许还有转机,我们先别自乱了阵脚。”
“事已至此,你叫我如何不乱?事情暴露之后,父亲母亲为了保我,定是要推了个顶罪的,届时你能不能活都难说,一想到这儿,我便难受得无法呼吸!”
谢兰若掩面轻泣。
裴母愣在原地,万万没有想到,她如此紧张,竟是因为自己。
“兰若……”
谢兰若取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泪珠之后才道:“血浓于水,你虽没有养我,但却生了我,我现在是一时难以接受你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若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我也是做不到的。”
谢兰若以退为进,裴母听后果然失了心智。
“你是我的孩子,就算豁出性命,我也要保你周全。顶罪便顶罪,只要你好好的,为娘牺牲再多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