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到崔家时,崔家的战火已经歇了。
本该是其乐融融的一天,却因为几句口舌之争闹成了这样。大堂之内只剩下一地的狼藉,管家正忙着指挥下人清理现场,看到他们之后也只略微行了一个礼就继续督促下人干活。
后院时不时传来崔然的嚎叫声,一边喊痛一边大骂霍姨娘手上没个轻重,声音大得传遍了每个角落。
“自那外室怀孕之后,他是越来越不把家里的姨娘当回事了。”柳元英恨恨的数落了一句。虽说已经和离了,但是一想到自己曾经与这一个人同榻而眠,还是免不了感到晦气。
“朝三暮四无异于自找麻烦,这样的蠢男人不要也罢。”宋好安慰她道,“左右你们已经断干净了,又何必再给他眼神。”
又骂了几句,柳元英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照顾崔老爷子的嬷嬷从房里出来,管好房门之后才出声:“老爷已经睡下了,但还是不肯喝药,说是嫌弃味道苦,这样下去可不行。”
崔老爷子这是心病,光靠吃药可不管用。
宋好思量了番,道:“我正好会做几道养身健体的药膳,不如让我备上一道,待他醒来之后就能喝了。老爷子不肯喝药是因为苦,我就把药膳做甜一些。再者,要是由我亲自做的话,老爷子也不好意思拒绝。”
这倒是个好主意!
柳元英也不与她客气了,直接吩咐嬷嬷带她到后厨,所需材料都得给她找来。
裴彦卿帮不上忙,把她送到后厨之后就自去找其中一个当事人崔或了。
崔家家大业大,后厨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品。不过崔老爷子年事已高,又逢元气大伤,就算要补也得一步一步的来。
宋好在货架前走来一个来回,最后取下黄芪和一株装在礼盒当中尚未来得及揭封的人参。
老爷子食欲不振,做一道补虚正气粥最合适不过。
这道粥最要紧的就是原材料。
宋好将黄芪和人参全都放入清水当中,半柱香之后才取出来,随后就是切片煎出汁水。做到这一步,补虚整气粥已算是完成了一半了。
“将米洗净,然后再与汁水一起熬煮,先用大火半刻再转小火半刻。看得紧一些,千万别误了时辰。”
宋好仔细叮嘱看火的丫鬟。
这棵人参可不便宜,要是浪费了可就可惜了。
熬好之后,崔老爷子也醒了,得知这是宋好费了一番功夫才熬出来的,胃口不佳的他也意思着喝了半碗。宋好放足了料,不过半碗,崔老爷子的气色就好了许多。
柳元英喜道:“宋好的药膳真的是比灵丹妙药还管用,父亲,您要是再喝上半碗,指不定就能下床走动了。”
“宋好的药膳不仅管用,味道还极佳,有这手艺,不过几年就能超过千香楼了。”崔老爷子顺口夸了一句,紧接着话锋突转,又化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柳元英和宋好的笑容纷纷凝住,知他这是又想到了两个儿子打架的事。崔老爷子一向追求家和万事兴,眼下两个儿子当着他的面都能打起来,日后不定还能闹出更大的动静。
想到辛苦攒下来的家业就要败落,他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啊,不如放宽心些。您病倒之后,他们两人也就各回各屋了,许是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罢。”
宋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试想一下,日后她的孩子要是也为了家产争得头破血流,她只怕是病得崔老爷子还严重。又不能一棍子打死,或是重新塞回肚子里。
想了想,她又道:“您若是想要他们安生过日子,就得养好身体,万一就此病倒了,以后他们只会更加无所畏惧打得更加厉害。”
柳元英可说不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来,只在一旁细心照看,好声哄他喝药。
看开之后,崔老爷子也不再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了,话糙理不糙,万一他真没没了,两个儿子绝对会打到头破血流败光家产。
亲眼看着崔老爷子喝下两碗粥之后,宋好和柳元英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且说裴彦卿这边。
崔或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他禀明身份又敲了好一会儿门之后里边才传来动静。崔或的左眼挨了一拳,这会儿已经发青了,遮挡视线的房门一被拉开,裴彦卿就看到了他乌青的脸。
“你……”
裴彦卿指着他欲言又止,想让他治一治伤,但就眼下这个节骨眼,只怕是腿断了他也懒得搭理。
裴彦卿这个时候现身,用脚趾头想知道他是来劝和的。
“他呢?”崔或不情不愿的问了一句。
反正他觉得他没有错,就算要握手言和,也得等到做错的一方道歉之后。
“方才我过来之后,正好看到崔然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说是霍姨娘伺候得不好,要到外室那里住几天。”裴彦卿如实的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
崔或听罢冷笑了声,冷着脸骂道:“遇到事情就知道躲,敢做不敢当的废物。往后还是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照打不误。”
裴彦卿不予置评。
崔家的事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够置喙的,不过作为崔或的朋友,他倒是有几句话想与他说。
崔或突然道:“他走,我们也走!”
他心中不痛快,急需宣泄,要是在这说出来,少不得又是一场鸡飞狗跳。两天买了几坛米酒,骑马出城,一路来到城郊一处无人打理的驿站当中。
崔或被针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从前他顾念着血肉亲情,能忍则忍,这一回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挑我的刺,我是他的亲弟又不是他的仇人,用得着这么针锋相对吗?人心都是肉上的,再这样下去,谁遭得住?”
两碗酒下肚之后,崔或开始诉说起了心中的冤屈。
其实他今天也不算是完全失了理智,只不过是不满已久,趁着酒意发泄出来而已,话到这里,崔或突然想起病倒的老爷子,从裴彦卿口中得知他已经无恙之后才又倒了一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