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英的身体状况一天天好转,性格也开朗许多。
重新掌管崔家事务以后,也一改从前隐忍退让的处事风格,收拾刁奴整治风气,一时之间崔府上下豁然一新。
眼看事情渐渐好转,宋好也慢慢的减少了去崔府的频次,叮嘱好大房里头的小丫头们一些饮食倾向和禁忌之后,便打算功成身退,重新将重心放在天香楼里。
崔老爷子眼看着大儿媳的改变,心里也高兴地不行,几次派崔或前去表达对宋好的感谢之情,
崔或转达老爷子的意思,说是要将状元巷的院子直接赠与宋好裴彦卿二人,又或者是给宋好金银物件等,都给宋好拒绝了。
她虽然有功,但还不至于功高至此,碍于崔或回去要跟老爷子交差,宋好沉吟后便道:“不然,你替我将积善堂里的郑老大夫请来,给我相公诊治一下吧。”
裴彦卿先前的咯血之症,虽然给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胡乱用山林之中的草药制作的药膳给治愈了许多,可到底她也只是个半吊子,看的是身体表面状况。
而郑老大夫是如今积善堂主治大夫郑大夫的父亲,医术高明博闻广识,只是如今已经不出堂问诊了,只在家中颐养天年,算是封山了。
积善堂到底是崔家产业,崔家当年又算是对郑家有不遇之恩,因此这个要求崔或应该也还是不难办的。
崔或稍沉思了一会儿便也应下了。
临走前还问道:“你可考虑好了?若是此时还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也不迟,你于我崔家有恩,不必意气用事。”
宋好认真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崔或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两日,便带着郑老大夫登了小院儿的门,来给裴彦卿治病。
细细诊过脉后,郑老大夫捋着胡须斟酌半晌,才郑重问道:“公子从前,可是不慎中过毒?”
裴彦卿垂下眼眸,点点头。
“应当是的。”
宋好见他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却依旧淡漠,此刻不知是嘲讽还是悲哀。
这个答案其实说出乎意料,倒也在意料之中。
从前裴彦卿说他一到临近秋闱便发病时,宋好心底便闪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过于荒唐,没有深究。
崔或却惊疑不定,想要追问却见裴彦卿和宋好两人神色都有异,还是默默吞下了话。
郑老大夫却继续语出惊人,问道:“公子当日,是排毒出了差错,还是反复中毒?”
崔或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转头却见宋好也一脸震惊的看向裴彦卿。
裴彦卿掀开眼帘,神色无波道:“应当是反复中毒。”
宋好内心:!!!
裴家这群畜生!
裴彦卿此刻的神色越是淡漠,宋好心底就越是心疼。
忍不住悄悄伸手握住了裴彦卿的肩头,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内心力量分一些给他。
细细问下来才知道,原来当日裴彦卿在草屋吐出的那一大口淤血正是在排毒,也好在那时宋好的药膳虽无章法,却也到底是良药,歪打正着的用对了地方,用在了他排过毒后最虚弱之际。
如今再依着郑老大夫的医嘱,按着他开的方子服上一年半载的药,好好调理,这毒就不是大问题。
宋好千恩万谢的送走了郑老大夫,崔或见气氛不太对也没有多留,只留了一句“若有需要只管去崔府寻我”,便一同乘马车离开了。
他两人走后,宋好没有多问,裴彦卿也没有多说。
正好天香楼里,自从上回宋好一番整治之后,人都老实了不少,宋好也不必花费过多精力,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照料裴彦卿。
裴彦卿也十分高兴宋好忙歇下来,终于有更多的时间给他二人单独相处,不想没几日,崔府那边又是变故丛生。
崔然当日被崔老爷子打的昏死过去后,在病床上躺了三两日,身上的伤稍好了些便又被赶去了祠堂罚跪。
崔老爷子下了死令,一日三餐除白米青菜和冷水外,别的一概不许送进去,也不准任何人探望。
崔或倒是眼见着当日崔然怎么被崔老爷子用藤条抽的血肉模糊的,可一方面碍于父亲禁令,一方面又实在觉得自己大嫂伤的惨,也终于狠狠心没去偷着探望。
霍姨娘当日被柳元英一顿训斥之后,倒是想着办法去了祠堂两回,可都被挡了回来,后来就连崔然在里头知晓了,也只是冷冷的说:“她来干什么,让她速速滚回去。”
那以后霍姨娘便老实了不少,身边那个丫头秋月也没有再似往常般肆意作妖。
也正因着此事,崔老爷子还道,崔然经此一役应是想明白了,多少也该有些长进了。又见柳元英一改往日作风,雷厉风行的整治崔府上下,心底到底期盼这是大儿媳消了气。
于是稍等了几日,便寻了个由头,将崔然放了出来。
崔然出来时,人都瘦了一大圈,下巴上的胡须多日不打理,也都青黑一片,整个人全然看不出平日崔府大公子的风流倜傥模样。
再见到崔然时,柳元英几乎没有认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和怨恨敌对,柳元英只是在他进房间时,有了一会儿的错愕,随后便是十分疏离的点头微笑。
不过短短时日,可她却实在无法将眼前的男子,和当日去柳府上门提亲时她在屏风后头偷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对应起来。
多年针锋相对恶言相向,似乎再认真凝视眼前人已经是时隔多年。
回想从前,因他抬通房纳美妾,两人吵闹不休,自己孤枕梦啼,都好似陷于执念的一场噩梦。
那些不顾脸面的打闹争吵,竟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吗?
崔然也没料到,再见面时柳元英会是这样一副态度,一时有些无措,也愣愣的回点了一下头。
不过月余,夫妻二人再见竟好似陌路人。
崔然在祠堂这些天到底想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是从祠堂出来后,他将自己闷在书房整整闷了两日。
直到这天,门房那边小厮来通秉,说是一位姓朱的姑娘给的,说是诀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