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青年方才还一哭二闹,这时见宋好二人主动要求报官,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为首的立刻大声哭嚎起来:“可怜我兄弟家中还有年迈老母和新妻幼子,今日我也不为难你夫妻二人,只要你们肯赔些医药钱,我便带着我兄弟去药堂看病去,也无需报官。”
裴彦卿却沉着脸,神色坚毅道:“不,还是报官,若是有毒,我可赔你兄弟性命,若是无毒,也请还我娘子清白。”
话音刚落,捕快便带刀赶到。
原来是平日和宋好二人在一块儿摆摊的商贩见出了事,便火速寻来街上巡逻的捕快,报了官。
捕快一来,原本还在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裴彦卿握住宋好的手轻轻捏了捏,宋好转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捕快向几位当事人简单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随后便将包括大夫在内的众人都带回了府衙。
升堂鼓气势威严地敲响,随着县令惊堂木重重一拍,在场众位除了裴彦卿都闻声跪下。
县令看着裴彦卿冷声道:“堂下人为何不跪?”
裴彦卿躬首回答:“在下裴彦卿,因有功名在身,放不下跪。”
身边师爷凑近县令耳边低语几句,县令便了然地点点头。
捕快站在堂侧,朗声简述自己了解到的信息。
叙述完毕,县令便问宋好:“宋氏妇人,你可有话要辩?”
宋好跪直了身体,朗声道:“回大人,民妇有话要辩。”
说着便将自己之前发现的中毒之人食用卤煮的量、中毒后的性命体征良好等疑点都列举了一遍。
县令一听,眼里多了思索。
宋好进而献言:“大人,民妇少时曾见过有人突发此症,当时村中老者曾说过,此症有一疗法,只需将烧红的烙铁贴合于其人中穴之上,再以烧红的银针扎入其天灵穴和两侧太阳穴之上,便可将人唤醒,且此后再不复发!”
“民妇在此愿以性命作担保,求大人准民女一试!”
此话一出,县令便和一旁记录的师爷低语协商了一番。
宋好却只是淡淡的笑着,目光不惧不急,充满自信。
良久,县令终于拍板道:“倒是自古就听闻民间有奇方,今日本官便准你一试!不过有言在先,若是因你医术不精,伤及病者,本官也要依法查究你的责任,堂下宋氏,你可听明白了?”
宋好躬身叩拜,道:“谢大人!民妇听明白了!”
随后就有人提上了宋好要求的火炉和烙铁以及一副银针。
宋好特地让人将火炉放在了中毒者的身侧,自己则站在他的身旁,缓缓的转动烙铁,让其受热均匀。
裴彦卿站在她的身边,轻轻问道:“你有把握吗?”
声音不高不低,恰巧仅身边人能听清。
宋好勾唇微笑:“嗯…大约六成把握吧。”
话音刚落,眼下昏迷的人眼皮便微不可见的轻颤了颤。
裴彦卿语气急了些:“六成!那剩下四成呢?”
宋好无所谓道:“或死或痴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之前我用同样的方法治疗过家中的几头猪。”
裴彦卿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只得接话:“结果如何?”
“反正都能吃能跑了,就是走路有些歪歪倒倒,最差的也不过是自食屎尿而已。”
宋好此话一出,便感觉那中毒的人明显的抽了抽。
虽还是犟着不肯醒来,可她心中已有了八分的把握。
手下的烙铁缓慢转动着,宋好见其顶端颜色已经烧得泛红,便拿到近前,仔细端详了一下。
“嗯,差不多了,劳烦来几位身手强健的捕快大人来帮忙按住病患,不然这烧红的烙铁一烫上去,若是遇到患者抽搐,误伤到眼珠或其他地方便不好了。”
有了县令的允许,几位高大的捕快很快围上了,分别分散四角,死死按住了中毒者的四肢。
听着这愈发慌乱的呼吸声,宋好轻笑一声,拿起烙铁缓慢地靠近那人的面门。
随着烙铁自带的温度一点一点地靠近眉心,到鼻尖,再到人中,那人始终死死咬着牙,不肯露出马脚。
宋好眼见如此,闭眼将心一横,正要下手,却听得堂中一阵杀猪似的厉声尖叫。
“啊!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我没有中毒,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
原来是烙铁刚刚触及面中的汗毛,那人就已经因为恐惧,开始疯狂地挣扎。
宋好见状立刻高声喊道:“快!按住他,又发疯了!使劲儿按住!”
那人见自己不再装昏迷中毒,宋好却还是要烫自己,挣扎得更加疯狂。
“你这毒妇,你这疯子!我说了我没有中毒!我没有病!全是假的,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有了这话,宋好终于满意地一笑,放下烙铁,转身朝着县令躬身一拜。
“大人,想必方才这位仁兄所说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他说,他没有中毒,一切都是假的。”
县令沉吟一声,挥了挥手,几位捕快也立时退下。
先前假装中毒昏迷的男子一番挣扎,此刻也已精疲力竭,纵使后悔失言坏了大计,此刻也不得不颓然跪倒在地。
此刻,有人匆匆从府衙后堂过来,俯首在师爷耳边低语几句,师爷便跟县令稍稍示意,跟随那人从侧门出去了。
裴彦卿冷眼看着,微微皱了眉。
县令重重拍下手中惊堂木,厉声问道:“你方才所说,可是事实?今日装作中毒倒在宋氏地摊前,到底是有何目的!”
那人被县令惊堂木拍得一惊,急忙道:“大人,并非是我有意讹人钱财……”
可还没等那人说完,先前自称是他兄弟的两位青年便争先恐后的抢白道:
“大人,冤枉啊,这小子定是自己眼红旁人生意红火,为讹人钱财便出此下策,我兄弟二人与他也只是表亲,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啊,求大人明察!”
“是啊大人,他家中上有老弱母亲,下有新妻幼子,做事说话却全然不考虑后果,可见是个亡命之徒!”
这话里头的威胁意味太过明显,那人张了张嘴,便颓唐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