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喧哗！你们谁愿代替此子应征？”
啬夫制止了王源和父亲的拉扯吵闹。
“俺！俺先举的手。俺去！”
周山站了出来。
“周山大兄！不用争，我替张毅大兄去！”
王源不甘示弱地也站了出来。
看到王源和周山抢着为自己服役，张毅心里十分感激。
可他并不希望两人替自己应征入伍。
周山就不说了，他们家离不开他，不能让他去。
王源是家里长子，才十四岁，也不可能让他代劳。
就算是其他人，张毅也不愿意别人替自己入伍。
现在各家都需要人手，派谁都不合适。
而且这事他看得很明白。
其实啬夫不是简单针对自己，而是针对鲁良大伯。
这啬夫其实是个不懂农事的草包，隔三差五就胡乱指导乡民生产，搞得乡里怨声载道。
因其许多决定屡遭乡民懈怠应付，而大家又多找鲁良大伯寻找对策，他早就嫉恨上鲁良大伯。
他不像前任啬夫那般，不懂就谦虚求教，反而处处针对鲁良大伯，只盼鲁良大伯犯错好把他撤换掉。
张毅征丁入伍这事，鲁良大伯所有举动都是符合法理的。
按照汉律，张毅年纪未到，是可以拒绝不去的。
就算他必须去，也可以用钱请人代自己入伍。
这些大汉律法都是允许的。
可是啬夫却不依不饶，明显就是逼鲁良大伯发难，让其犯错。
啬夫毕竟是一乡之长，如果鲁良大伯真跟他吵起来或打起来，那就是以下犯上，可以定罪的。
再说，现在正是特殊时期，啬夫完全可以强制征人入伍，鲁良就算有理，告至县里也没人理会的。
相比天子诏命，强征一个平民上战场根本不算个事。
张毅因为看得懂，所以他不希望鲁良大伯中对方圈套。
再继续跟啬夫纠缠下去，最终自己依旧还是要被征用，而鲁良大伯可能会被治罪。
既然如此，自己的事就由自己来处理。
“王源阿弟！周山阿兄！张毅感激你们的仗义。”
张毅站了出来先对王源、周山两人行礼,然后才面向啬夫大声说道：“吾张毅！愿征入伍。”
身旁的弟弟张睿惊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不想让哥哥去，可是现在这场面，他又不敢大声说话。
“阿毅！你糊涂啊！你这去了，让阿睿和玲儿两个怎么办？”
鲁良对张毅的举动十分生气。
“俺陪你一起去！”
周山这时候却还大声附和，搞得鲁良指着他鼻子怒骂道：“你个痴钝货！噤口！”
“好了！军令紧急，容不得在此延误。既然张毅应允，便不要再纠缠此事。”
啬夫喝止众人，不让鲁良大伯再有机会说话。
跟着他又指着周山和王源说道：“既然你俩皆有争胜之意，不若一同入伍，亦替乡里争些荣耀回来。”
“请啬夫三思啊！如此征用少年入伍，想必军候们会生气的！”
鲁良急忙拦在啬夫面前，不让他去点周山和王源两人出列。
“仲德休再放肆！你既是里魁，又是他们长辈，就一并同去吧！亦好彼此有个照应。”
啬夫趁机也把鲁良大伯也算了进去，见鲁良还想说什么，他又强硬地说了一句：“再说既是抗命不尊！”
抗命不尊的帽子扣下来，鲁良到口的话被憋了回去。
看到鲁良眼神不对，张毅急忙走到旁边，轻轻扯了下他衣服，低声道：“大伯莫要冲动！”
张毅看得出来，鲁良这是动了杀心。
如果自己不去拉住，鲁良大伯真会上去把这啬夫给干掉。
“你！亦一并去！”
啬夫察觉鲁良身上气势变化，有些害怕地随便点了一人，吩咐“午时集合乡口”后，就急匆匆逃离了张毅他们闾里。
啬夫一走，闾里的众人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啬夫就是吃人的豺狼！这官家也是个无道昏君！要我说，这仗咱不去！”
说这话的竟然是王源的父亲。
“对！咱别去！早不征晚不征，偏这要紧时候去征，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的话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
其实谁都不服啬夫，谁都觉得皇帝这诏令扯淡。
虽然大家都恨死鲜卑人，也巴不得上面派兵消灭鲜卑人。
可要打也不能选这时候去啊。
在这秋耕秋种的紧要关头打仗，多少田地要误了农时。
不止杂役兵是农民，许多征调的郡兵也都是农民。
只是他们平时都在军中校场操练，等到农忙季节还是会回家帮忙干活的。
现在这仗一打，多少人没办法种地。
现在这仗打下来，胜了还好，要是不胜，还不知要死掉多少人，要荒掉多少地。
“大家莫冲动！啬夫也好，官家也罢，都不要再提。”
见大家越说越激动，鲁良赶紧站出来说话。
鲁良一开口，大家也就安静下来听他讲。
“我等愤怒反抗，无非担心田地耕作误期与被征者的安危。”
“田地之事不必忧虑，既已借到耕牛，闾里诸位只要协力相助，定然误不了农时。”
“被征者的安危也请诸位放心，吾仲德在此立誓，无论前方战事如何，定将大家安全带回。”
既然已经无法改变被征入伍的事，鲁良也只能尽量安抚大家的情绪。
被鲁良这么一说之后，大家也都冷静下来。
现在确实还没有到绝境。
有耕牛在，大家还是能耕多一些地的，应该能填补掉五人的空缺。
而这次被征入伍只是做杂役兵，并不是战斗一线的士卒，多数时候是在后方工作。
后方工作的危险系数小一些，即便真的遇到危险，要逃跑也相对容易一些。
毕竟不是在一线作战，基本不会有军候在身后督战，要是发现情况不妙，也没人会拦着他们逃跑。
现在还没到绝境，大家谁也不想真的去抗命。
毕竟抗命不尊是死罪，会祸连家人邻里，甚至整个闾里都要遭殃。
其中的厉害轻重大家都掂量得出来。
只是王源父亲还是颇为担忧自己长子上战场。
可鲁良既然已经发誓，那他也只能先放下心来，专心操持好家里的事情。
鲁良的勇力大家都见识过的，而且以他的精明谨慎，护着几人安全回来应该不难。
于是，大家陆续别过鲁良，各自回去忙各自的事。
被征的几人也都要回去准备入伍用品。
鲁良最后单独留下张毅和张睿，跟他俩商量让张睿和李玲儿来自己家的事情。
鲁良家里面只有一位发妻，两个女儿早已远嫁，可以专心照顾张睿和李玲儿两个孩子。
只是那地就不可能再想着去耕了。
对此，张毅只能答应和感激。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张睿和李玲儿，现在有伯母照顾，他也就安心了。
地耕不了就不耕了，大不了到时候把地卖给刘家，总之先把日子过下去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