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归愤怒。
张毅一路走到北门附近，急忙走进人少巷子，再次用地上泥土涂抹到脸上。
把脸涂脏是为了不让城门卒认出他的真容。
有时出城不那么顺利，免不了会跟城门卒起点冲突。
就像在集市里碰上罗虎罗豹两兄弟，张毅便只好强行逃跑。
如果脸被认出来，就可能被画像通缉，万一被查到，连累家人不说还会祸连乡里。
出城检查通常比进城检查松一些，张毅用老办法，等出城的商队或结伴出行人多的队伍。
他只要混进人家队伍里低下头，一般都能避过检查混出城去。
若是被发现了，他便直接撒腿就跑，反正只要不是骑马，一般很难撵上他的。
就算运气背被骑马士兵撵，他也有不少办法甩掉对方。
总之，这些人这辈子想抓住他很难。
这次出城比较顺利。
也许是快到换岗的时间，门口站了一天的城门卒都无精打采，查验手续也就马虎起来。
见到出行人多的，随便看一两个就放行。
只要上头没说严查，他们也不会非常卖力干活。
反正出了问题怪责下来，通常也很难怪到他们头上。
出城后，已经到酉时。
就是下午五点到七点这段时间。
仲秋季节，这时候太阳已经开始下山，天色也渐渐暗下去。
张毅在原野上一路飞奔，他要赶在天完全黑前跑回去。
荒野之上，夜晚是非常危险的。
虽然距离完全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张毅却一点也不敢马虎。
因为荒野的危险不一定在天黑，天不黑也一样存在危险。
三侯乡距离马邑有三十里路，这是直线距离。
如果走弯弯绕绕的官道，这路程还得多上一倍。
三十里的荒野，以张毅的速度，三刻钟不到就能够跑完，他也就不打算绕远路。
张毅一出城就往荒野上跑。
跑了大约一刻钟后，突然感觉膀胱坠胀炸响连连，立刻明白情况不妙。
中午在张欣家吃得太饱喝得太多，现在军情紧急，得赶紧找块地解决战事。
左看右看，此处离山林还有些距离，只能就近往一人高的草丛里面钻。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每次张毅在野地嘘嘘，总喜欢念上这么两句。
这是李白的《将进酒》，他穿越前读小学三年级，还没学到这首诗。
他会背这首诗主要是他老爸跟里魁喝酒时老念。
他听着很酷很给劲，所以每次野地嘘嘘，总不自觉想到这首诗。
很快水战打完，跟着就轮到陆地的攻坚战了。
张毅寻到一块平原地带，拉开裤带松开裤裆蹲下去，开始排兵布阵。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
张毅一边催促士兵进攻，一边念着这首小学里学过的诗。
刚念到风吹草低的时候，恰好一阵清风袭来，将前方一片枯草吹开，露出几根深深白骨。
若是一般人看到肯定会打一个激灵。
可是张毅早见惯野地里的骨头，还研究过哪些骨头是哪些动物哪个部位的。
被风刮开枯草露出来的那几根白骨，张毅一眼就认出是人的手骨和臂骨。
不过这骨头不是最近留下来的，上面已经没有任何腐肉，虫蚁早啃干净了。
张毅没理会那些骨头，等他解决完陆地战争后，就用枯草搓成团，将关隘中出师未捷的将士尸首收敛干劲。
待重新绑好腰带拍拍肚子，顿时感觉浑身都轻松无比。
又一股清风徐来，张毅耸了耸鼻子，却闻到其中夹杂着一丝腥味。
这腥味他太熟悉了。
是血腥味。
张毅立刻抽出环首刀，全身都警觉起来。
他顺着血腥味一路找去，发现附近浓密的枯草丛中，有一堆血肉模糊的尸骸。
由于枯草遮挡严重，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尸骸。
张毅捂着口鼻用环首刀砍开遮挡的枯草，然后蹲到尸骸旁查看。
从尸骸的骨头判断，这是人的上半身。
从尸骸黏连的血肉新鲜度判断，死了一两个时辰。
尸骨上有明显犬齿啃咬痕迹，这是被野狼撕扯过的。
虽然已经判断出那是野狼的杰作，但张毅仍在四周仔细地寻找。
他在找粪便，野狼的粪便。
通过粪便的数量和新鲜程度可以判断野狼数量以及离开时间。
结果却是令他毛骨悚然。
他在不远处还发现三具尸骸，都是人的。
而野狼粪便的数量不小，粗略判断大概三四十头的规模。
粪便比较新鲜，恐怕离开时间并不久。
也就是说，这个野狼群可能还在附近游弋。
张毅没有再逗留，他把刀收还刀鞘，把草席卷紧插进腰带绑好。
再从背上把弓取下，拿在手上后便开始往三侯乡的方向狂奔。
刚跑出两三百步便突然听到狼吠声，跟着四面都有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传来。
这下糟糕了！
已经被狼群给盯上。
张毅四下张望，寻找地势高的地方。
正张望着，就看到几条灰影在野地的枯草间奔跑。
野狼们不再嚎叫，它们安静地快速接近张毅。
张毅并没慌张。
既然已经被发现，他索性就不再奔跑，径直朝着一处突出地面的高大土丘走去。
野狼本质上只是野兽，你越是不怕它们，它们就越会谨慎小心地接近。
你若是背对他们快速奔逃，必然激起它们的捕猎欲望，定会一拥而上将你扑倒。
对付野狼群张毅有经验，所以内心并无惧意。
他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被狼群四面围攻。
所以他抢先登上土丘，借助土丘的坡度进行防守。
土丘高约八尺，汉代一尺约二十三厘米，八尺大概一米八左右。
这个高度足够抵挡一部分直接从地面跳起的狼。
张毅已经做好跟狼群死战的觉悟。
面对多于自己的对手，光靠从容淡定的外表是不行的，还得在气势上震慑住对方。
不过这些都只是虚张声势，如果不能让野狼知道你能威胁到它们，它们还是会肆无忌惮杀来。
站在土丘顶，张毅环视着周围缓缓逼近的野狼。
此时天色微暗，除了看到移动的黑影，便只能靠一对对冒着绿光的眼睛分辨它们。
张毅把弓勾在手臂，然后从怀里摸出骨笛，开始随便吹奏一段。
逼近的野狼突然听到陌生的骨笛声，本能地对其有所畏惧，于是纷纷停下脚步。
看到野狼停下来，张毅立刻停止吹奏，将骨笛重新收起，挽弓在手并从皮囊中摸出几颗陶丸。
听到声音突然停止，有野狼迟疑了一下便继续往张毅接近。
张毅看得真切，迅速将一颗陶丸扣在弓弦的皮兜上，一边拉开牛角弓一边瞄准。
嗖~
陶丸破空而出，安静的荒野上顿时响起某只野狼的哀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