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洗完脸后,便跪坐在柔软的蚕丝坐垫上等候。
蚕丝坐垫的面料是蚕丝布,内部填充进蚕絮,人跪坐在上面舒适暖和,久坐不累。
平民百姓家通常只能用草席竹席做垫,好点的用粗糙的葛布做垫。
即使是葛布垫面料也是偏硬的,跪坐久了脚会被压出痕,跪坐的人会很不舒服。
张毅还是第一次跪坐在丝垫上,感觉舒服得让人都不想再站起来。
张府家仆陆续将水果和糕点摆上漆案,女婢则跪坐在张毅身侧,为其倒上新泡的热茶。
张毅心思并不在吃喝上面,但闻到沁人心肺的茶香,还是忍不住拿起茶盏灌了一口。
茶水入喉先苦后甜,一股甘香直冲脑门,让张毅整个人感觉无比清爽。
感觉到这茶的美妙后,张毅把茶盏剩下的茶一饮而尽,引得一旁的女婢忍不住掩嘴偷笑。
张毅又喝了几盏茶,看张欣还没来,估计大户人家沐浴更衣花时间,他便起身在敞厅四下看看。
他先是被敞厅中的青铜熏炉吸引,这东西平民家通常只用陶制的,青铜的可是很少见到。
主人坐旁的青铜烛台也让他很感兴趣,烛台有三层组合,每层都有不同的小动物,十分的有趣。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偷入府中!”
张毅正凑在烛台前仔细观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怒喝。
有人进来却没有察觉,张毅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立刻转身去看,发现是个垂髻的少年。
少年大概八九岁模样,唇红齿白,肤如白玉,身高六尺有余。
穿一套习武用的短衣大袴(kù),手里提一把环首刀,毫无畏惧地盯着张毅。
张毅先是扫了眼自己的坐席,发现原本伺候的女婢不知何时已经出去,只好自己跟少年解释:
“这位小郎莫要误会!我是方安公的客人!”
“我阿父的客人?”少年疑惑地再次打量张毅,随后摇头道:“休要诓我!我阿父哪有你这般年纪的客人!”
阿父?
这是张欣的儿子?
张毅正疑惑,少年却已抬起刀朝他冲来。
“狂贼!看我来擒你!”
彼此四五步的距离,少年眨眼就到了张毅面前。
好快!
张毅脑中刚闪过这一念头,少年的刀已经向他身上砍来。
少年人虽小,但挥刀却十分自如,比那集市上的罗虎厉害多了。
张毅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躲避少年的攻击。
砰!
刀重重砍在青铜烛台上,直接将其砍得支离破碎。
张毅成功躲到一旁,但少年的刀却快速一旋立刻追着他划来。
张毅急忙后仰躲避,刀口贴着他的面皮飞速削过。
没开刃?
环首刀划过的瞬间,张毅看清了这刀并未开锋。
不过他却不敢有丝毫马虎。
少年的手劲可不小,刀挥得呼呼作响,若是挨上一下,非断掉一两根骨头不可。
连续躲了五六下,张毅已经适应对方出招,看准时机后,趁少年收刀不及上前一步抓住其臂反扭。
但是张毅显然还是低估少年的力气,这小子手臂硬得跟条铁棍似的,张毅竟没能一下将其反扭过来。
少年另一只手立刻握拳挥来,张毅只能松开一手去抓住挥来的拳头。
现在,少年两只手都被抓在张毅手上,两人开始互相角力。
张毅想要制服少年,少年则想要从张毅手中挣脱。
张毅对自己的力气倒是有信心的,可在少年多次挣扎之下,竟然被其挣脱了束缚。
看来光靠力气是不方便把这小子给制服。
毕竟是跟个小孩子打,他也不好用尽全力去抓扭,万一把人伤到就坏了。
张毅连忙飞身扑到自己的客座旁,一把抄起放在坐垫边的草席。
借着惯性翻身而起,顺势抽出草席内的咸鱼。
少年已经转身面向张毅,却被张毅的奇怪举动给弄得一愣。
在看到张毅将咸鱼像刀一样握持后,他便也摆开架势准备跟张毅拼刀。
真是一丝不苟!
面对少年的认真谨慎,张毅在心里暗暗称赞。
不过!
张毅嘴角微微勾起。
你挡不住我的!
下一刻,张毅无畏地冲向少年。
张毅出手极快,跟对方的环首刀一触即分,并从容地退于少年身侧不远。
少年握刀的手臂上粘了一些盐粒,正是张毅那条咸鱼身上的。
而咸鱼现在已经被砍成两截,半截掉在地上,半截还握在张毅手中。
张毅对少年说道:“你输了!”
“哼!”
少年轻哼一声转身瞪着张毅,眼中透着不服之色。
此时原前侍候张毅的女婢端着三足壶走进来,看气氛有点不对,急忙给少年请罪:
“张辽少主恕罪!这位是家主亲引进来的客人!奴婢刚出去换些新茶水,想是怠慢了客人。”
张辽少主?
这个就是张辽?
张辽现在这么小的吗?
这才八九岁的样子,跟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大。
身高也都差不多,但眼神所透出的气势却是弟弟没有的。
其实张毅不知道的是,现在不止张辽小,其他英雄豪杰也都很年轻。
像曹操现在也就二十三岁,刘备也才十七岁,而孙权直接就还没出生。
或许通常游戏里或三国演义里,张辽一出场就已经是三十岁大叔的形象。
所以张毅在潜意识里一直是觉得张辽比自己大的。
就算在街上听张欣说张辽比自己小几岁时,他也根本没意识到张辽现在会如此小。
他当时的印象是,张辽起码也是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个子该跟自己差不多高的。
就连刚才知道眼前少年是张欣的孩子,他也没想过这小子就是他敬佩的辽神。
现在知道对方是张辽后,张毅突然感觉有点怪怪的。
自己居然用一条咸鱼轻松拿捏一代名将,虽然人家只有八九岁,但这说出去也够吹一辈子了。
不过诚如自己所想,人家只有八九岁,身手便如此了得,又有何可得意之处。
“你真是阿父的客人。请大兄恕罪!小子鲁莽,冲撞了大兄!”
张辽自知自己搞错连忙收刀向前,准备给张毅行跪礼赔罪。
“无罪!无罪!快起来!”
张毅赶紧上去扶住。
但这小子跪的力气很大,张毅差点没给他扶起来。
“嚯!你们何事如此?”
敞厅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个人。
“家主!”
还抱着三足壶的女婢赶紧弯腰朝来人行礼。
来人正是张欣,他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换了一顶素色平巾帻,穿着一身粗布缊袍。
如此朴素的穿戴来会客,可不是表示自己清高,而是主人遵守律法和尊重客人的姿态。
汉代重农抑商,法律对商人有着非常严格的限制。
商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受限制的,不能奢华,如果奢华那就是违法行为。
不过,东汉末年这个年代大家都懂,朝廷和地方官吏腐败,法律对各地豪富基本已无约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