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这真是你女婿？城里来的？”秦大山看着捧着两只野兔的三弟，疑惑的问道。
他那眼神带着点鄙视，你女婿正两猪，你就帮忙拿两个兔子？
到底谁才是务农出苦力的？
城里伙食这么好吗？
“当然是我女婿了。好女婿呢。”秦三江根本不在乎老大那眼神，摸出一把香山，放鼻子下闻了闻。
“一个女婿半个儿。俺女婿给的。”
“这好女婿你也认识，老刘家，秀英家那个小子。老二家大妮的娃娃亲。”秦三江蹲在院子外，点上根烟，看着院子里跟着杀猪匠一起忙活的刘贤说道。
“那个去你家借宿，吃闹肚子，半夜让你嫂子瞧病那个？十多年了吧？”秦大山也跟着蹲下，伸手强硬的拽过来三根烟，一只耳朵上夹一根，又点了一根，才慢悠悠的问道。
“老二那事办的不地道。”看着老三点头，秦大山才低沉的说道。
“你地道？偷偷给侄女改年龄，开介绍信。这是大伯该干的事？”秦三江愤愤不平。
“那妮给俺跪下了。要给她娘活命，俺咋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别嫁。俺家老三19了，赔给他个婆娘就是了。”秦大山猛吸了两口烟，这味到位了。
“赔？你那是赔婆娘么？你这是打算撬女婿。咱爹说，你个浓眉大眼的最本分，他是看走眼了。”秦三江呸了一口。
“爹，你和三叔吵啥呢？咋不去看杀猪呢？”一个俏丽的姑娘，穿着满是补丁的长衫问道。
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有股子清秀的感觉。
“你爹要把你送人呢。”秦三江咧着嘴笑道。
这姑娘从小就懂事，长得秀气还稳重，有股子大家闺秀的感觉。
叔伯都稀罕的紧，都说这孩子生错了人家。
“那挺好的。三叔，我去问问，能换一个后腿不？”姑娘笑意盈盈的打趣了一句。
“京如看着憨憨的，才最精呢。”秦大山叹了口气。“去生火。”
秦大山踢了老三一脚。
天色渐黑，很快就要看不着了。
这年头，乡下可没电呢，更别说灯了。顶天有个手电，都不多。
要是晚上出个门，都得提着煤油灯。
那东西比萤火虫亮不了多少。
秦三江很快就带人笼了几堆火，顺便把开水烧起来。
杀猪退毛离不了开水。
从猪毛猪皮，到猪血下水，可是一点没浪费。
秦大山看着眼馋，不只是这肉，还有这女婿。
要说他那姑娘不仅漂亮，还识字，比十年前嫁出去秦淮如都好的多。
如果去亲，那十里八村的有的是。
想想以前那些觉得还不错的乘龙快婿，和眼前比，不堪了。
乡下人，更讲究个穿衣吃饭。
“秦大伯？”一声称呼把秦大山的幻想打碎了。他正想着第三个外孙叫刘啥呢。
刘贤力气大，手脚快。那头大一点的都收拾完了。正好看到呆愣的秦大山，有点不确定，就喊了一声。
“刘娃子，你可是好久没回来过了。”秦大山笑着说道。“老二家那事，你也甭记恨他。当年是俺爹心软，给开的证明。老二也不知道。都嫁人了，没法拆了。”
“老二两口子差点被气走了。一直念叨着，对不起你们呢。老爷子的坟，两口子一直打理着呢。”
“当年的事，也怪不着他们。回头，您帮带五斤猪肉，给送过去。捎个话，老爷子那坟，多谢帮忙照看了。”刘贤摆了摆手。
“行。你小子明事理。是个干大事的料。”秦大山笑着拍了拍刘贤。“你是有事说吧？咱爷们儿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手头有点物资，想找你落个出处。”刘贤递了一包烟，低声说道。
“公粮上交，剩下的换粗粮，或者钱票。这村上不怕查。不过，你得有采购资格，单位介绍信。不然，麻烦。”秦大山只是听了句，就明白咋回事了。
“山里来的，证明呢？”刘贤问了句。
“这个没问题。只要山里出来的，都可以出证明。可以售卖。不过，只能卖给集体，不能销售给个人。”秦大山抽了根烟点上。
“现在生活难，物资缺。大部分地方还领救济粮呢。粮食最好还是不要碰。缺钱，就搞搞山里的。”秦大山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刘贤倒是一愣。
62年出台投机倒把罪的具体明细。
63年取缔了非集体采购的长途贩运。
现在61年好像是正好是乱象比较重的时候。
主要是61年还是困难时期，个人为了活命，集体为了吃饱。
所以现在好像正是采购员满天飞的时候。
定量之内，能吊命但是吃不饱，各有各的办法。
“明天，我让三丫头给你送来证明。既然你叫我一声大伯，山里能出来的东西，我都能帮你开出来证明。不过，赚钱，脚得摆正了。”秦大山拍拍了刘贤，准备走了。
肉香出来了，有点呆不下去了。
“大伯，给每户割两斤肉分了吧，添点荤腥。我拿半扇回去，你家留十斤，剩下扔给我爸这吧。”刘贤拍了拍裤子。
万一几年后起风，他有可能回村里来逍遥呢，先卖点人情。
“你舍得？现在这年景，有肉票都不一定买得到肉。”秦大山确认了一句。
“天热放不住，也腌不起。不如分了，粘粘喜气，算是我们婚席了。”刘贤倒是洒脱。
他是想起了山里的白骨。
既然来了，能帮，就帮一把。少饿死一个，算一个。
主要还是不缺，又不方便拿出来。
“你小子不错。以后有事，来村里。咱秦家人，团结。”秦大山感慨了一句。
“以后，你就是咱秦家村，全村的女婿，谁也不敢说个不字。这话，大伯说的。谁有意见，就当他逃荒去了。”他随后又低声说道。
秦家村倒是还没有饿死过人，邻村却又不少，秦大山都知道。
至于逃荒的，哪里都有。没有大面积逃荒，他已经是尽力了。
接下来，整个秦家村都热闹起来了。
差不多450斤左右的肉，刘贤留了100多斤。
分了将近200斤，秦家亲戚多分点了，剩下差不多百斤都留给秦三江了，还有下水。
头尾蹄子，刘贤带走了，打算拿回去找人卤了吃。
这一天比过年还热闹，忙活到半夜，一户一人领肉，却全家过来送祝福新婚。
秦三江这嘴巴咧了一晚上，就没合拢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