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成友一走,彭力男陪着南宫荀,从书架后的暗室里走出来,彭刚笑着说:“怎么样?没漏洞吧?”
南宫荀看着他的脸,赞赏道:“毫无破绽,尤其是在这烛光里,可是你突然改变计划,让他们去工部,这是要瓮中捉鳖吗?”
彭刚说:“没办法,他们出来了六个人,我只见到了一个,其他人都隐匿起来了,要是实行抓捕,跑了一个就是打草惊蛇,那样岂不是说,我们暗戮很没用?”
黎成友一伙在街上绕了几圈,发觉无人跟踪,才翻入了一家客栈,黑灯瞎火地进了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今晚如何?”商铺后院的房间内,三狗子正在询问铜锁。
铜锁摇摇头说:“这帮人很狡猾,绝对是密谍中的老手,从大门外到书房,他们的每一步,都留有后手,看来我们这一次是遇到对手了。
今晚如果要抓捕,我们需要很多人,再通知大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狸猫”改变了计划,让我们设局在工部大院里,想办法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这里有工部的地形图,那我们来商议一下,这张网该如何编织为好,按你说的,这些人都是高手,我真怕会有漏网之鱼啊。”
“那就来个双保险,一路抓捕,一路狙击,白天工部里有人,所以,他们肯定白天去看路线,然后趁着黑夜里去偷,我们里面设好天罗地网,外面安排上狙击手。
黑夜里他们看不见,可我们有夜视仪啊,所以这是他们的短处,到时不进网的就直接狙杀,只要安上消音器,就不会惊动到别人,你说呢?”
“好,我同意,既然你说了要保险,那么,我们还要在地图标注的地方,以假乱真放上假的资料,这样如果有人逃出生天,至少他们不会去恨太子。
他们只会以为是我们的防备太严,否则以后南宫荀被他们记恨上了,那就是个大麻烦,一旦要真出了问题,那就是我们的失职。”
“行,那就这样定了,你明早开始安排人入场,我要先去看看狙击位置,让狙击手提前埋伏起来等候。”
次日工部门口,确实多了几个人来回晃悠着,斜对面一栋楼顶,趴着一个人,还在和手里的地图对比着。
瓦蓝瓦蓝的天空中,朵朵白云悠闲地畅游着,天空中两只美丽的鸟儿互相嬉戏,那橘红色的嘴巴,淡黄色的肚皮,背上却蓝色犹如翡翠。
工部里突然传来责问声:“喂,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是朝廷重地不知道吗?快快离开,否则就是死罪。”
“哎,大人,对不住啊,我路过这里,突然肚子不舒服,我是进来找茅房的,能不能让我方便一下,求求你了,我实在憋不住了。”
“哎呦,真是烦人,前面直走后右拐,围墙边的就是了,别乱闯啊,小心我叫人抓你,”
“好的,你真好,谢谢你了大人。”
茅房里有人吹了声口哨,天空中飞舞的蓝色鸟儿,停止了嬉戏,飞进了茅房,过了一会,那人说着感谢的话,离开了工部大院。
街道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门可罗雀,微风里,已经泛黄的白色招牌上,南祥客栈四个字摇摆着。
二楼房间里,几个人围在桌子前,桌上赫然就是那张地图,何大拿说:“很不对劲,工部外松内紧,看上去连守门的都没有,其实那都是假象。”
丁武男说:“据我了解,他们一直是这样的,我在楼顶看了一天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潘作寿“切”了一声:“等你发现,恐怕你已经在南屿的大牢里了,我的蓝翡翠把工部全部检查完毕,已经报告了有三处暗哨。
兄弟们,这是大白天,有三处暗哨,你们觉得是为什么?要么他们外松内紧就是这么看守的,要么就是里面的东西实在太珍贵。
那么最可怕的来了,如果有陷阱呢?黎队长,你说说看吧,明知那是死路,难道我们明知还进去吗?”
黎成光皱着眉头说:“你确定三处吗?都是在哪里?”
潘作寿指着地图说:“大门口左边对面的树叶里趴着一个,右边的楼顶窗户后面躲着一个,大门正面同样藏着一个,三角行,我们无论如何进去,都在人家的眼里。”
黎成友急着说:“那怎么办?外面都这么严了,里面恐怕也暗藏杀机呀。”
范辰丁插话说:“这说明东西很珍贵,机会只有一次,我们有牺牲也不可怕,关键是要得到它,只要突破外围,进入了就容易多了。
我们可以分几批人进去,真真假假扰乱他们,几个人只要有一个人得手了,那就是成功,我们不是第一次做任务了,只要资料能送回去,我们都死了都值得。”
黎成光点点说:“是的,只要任务完成,哪怕我们死了,家里的妻儿老小,陛下肯定照顾的比我们还好,所以,不成功便成仁。
有谁说说,你们今天花了一天的时间,有没有什么收获,有没有好的点子提供,这个我也可以给你们记功的。”
潘作寿指着地图一侧的围墙说:“我来说吧,我混进去了一趟,经观察,这边没有暗哨,因为这里是茅房,但我觉得,这反而是我们的机会。
我去看了,茅房背后是一条弄堂,我们可以直接在墙上挖个洞,从茅房里直接进入工部大院,不过第一锤子砸墙,必须要搞动静掩盖。
所以,我们可以弄一点鞭炮,到时在附近燃放,弄堂里的借着声音,用力把墙壁砸破,从洞里进去,他们的暗哨就是盲区,看不到我们的。”
黎成光拍着他说:“好样的老潘,我先记你一功,还有谁有更好的办法?没有的话,就按这个实施。”
见没人开口,黎成光看看范辰丁说:“老范,你是潜伏这里最久的人,这次恐怕要舍弃这里了,因为你的身手是最好的,所以我需要你是真正动手的那一个。
我们其他人都是诱饵,去帮你引开他们,只要你能得手并回去,我们的牺牲就是我们的功勋,那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的骄傲。”
范辰丁拍拍他的肩膀,用力地点点头:“好,我义不容辞,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脱线,出去后,我会在寒山的望日崖等候一天,一天后不管你们如何,我就直接回交趾。”
“好,那就说定了,休息一会,今天半夜行动。”
“是。”
微微的夜风里,偶尔一声声的蟋蟀在呼唤着另一半,黑暗里,趴着的狙击手突然皱起了眉头,不知谁家出了丧事,这么晚了鞭炮声响起,还吹起了唢呐,夹杂着哭声。
工部大院里,忽然冒出好几个黑影,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摸去,好几个地方还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让潜伏在黑暗里的暗戮感到为难,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制服他们。
狗蛋冲旁边的三人说:“这也太嚣张了吧?资料处还有五个兄弟守着呢,所以我们悄悄分开,去吧那几个小贼干掉,小纪你守在这里,我们走。”
三个人分开,握着无声手枪,各自朝目标摸去,小纪刚趴到狗蛋的位置,突然胸口一凉,脑子里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又是一热。
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捂住脖子,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流淌着,他的眼睛还张着,可是,意识已经开始消逝,人体也越来越冰凉。
一个黑影快速越过,几个闪身就消失于黑暗中,此时黎成光,黎成友两人点点头,直奔资料室,速度快的出奇。
两人破门进去,直奔资料柜,一锤子砸开锁,突然,五个手电筒照射在他俩身上,他俩立马纵身一跃,连人带窗子,撞出了屋外。
五个暗戮成员急忙追出,黑暗里,手电光摇曳着,到处都传来了捉拿间谍的声音,随之,还隐约听到,“噗呲噗呲”的消音器掩盖的声音。
半刻钟后,大院里传来了吹哨声,对面的三个狙击手走出掩护体,也来到了大院里,三狗子铁青着脸,不停地走来走去,铜锁也不耐烦地看着集合的队伍。
看没有人过来了,铜锁说了声:“自己的小队长清点人数,然后报给我。”
“报告,狙击小队三人,实到三人。”
“报告,一号潜伏点四人,实到一人。”
“报告,二号潜伏点五人,实到五人。”
铜锁看着狗蛋问:“一号点,说说吧,什么情况?”
狗蛋低着头,又忽然抬头说:“队长,是我的错,你毙了我吧,”说完,跪了下来,泪水啪嗒啪嗒地掉。
三狗子在他肩膀上蹬了一脚,狠狠地说:“军人的天职是什么?特训队没教过吗?我们今天的行动计划,虽然不是天衣无缝,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伤亡的。
狗蛋呀狗蛋,你咋不上天呢?你知道你擅离职守是什么罪吗?要不是看在你老爹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嘣了你,把他关押起来,让爷来处理这件事。
原计划虽说不一定能一网打尽,但至少能抓上几个,甚至击毙他们几个,结果狗蛋离开潜伏点,小纪被害,其余两个分散出去单独对敌,反而中了人家的埋伏。
是,我也有错,我会去爷面前认罚,是我的失误,让敌人躲过狙击点溜了进来,还偷走了资料,这次的敌人,是我进了暗戮以后,有史以来最强的对手,他们放了几个烟雾弹,前面两批都是诱饵。
第一批骗走了一号点,第二批骗走了二号点,在二号点抓捕时,真正隐藏的敌人取走了资料,说实话,我们这次确实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大伙都低下了头,黑暗的地面上,躺着六具尸体,而有三具,是自己的兄弟,牺牲了三个,换来了三个,其他的敌人全跑了。
城外不时传来“砰砰砰”的枪声,这是这里逃出去的人,由罗匡接手,带人追赶去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挽回损失。
第二天我刚起床出门,门口跪着一溜小伙子,我知道出事了,看着三狗子铜锁耷拉着脑袋,我说:“跪着干吗?都起来说话,如果跪着能把事解决,那就跪着吧。”
说完我直接走向偏厅,大伙都站起来,低着头跟着进屋,三狗子哽咽着说:“爷,你撤了我吧,我不仅把事搞砸了,还连累了三位兄弟的性命。”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都不知道事情经过,你就让我下定论,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俩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清楚楚,包括罗匡他们夜里,也只是在追击中,仅仅击毙了两个密谍。
我也为三个兄弟难过,可是,如此狡猾的敌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纪律就是纪律,我也不能纵容。
“狗蛋已经不适合留在暗戮了,哎,陈叔就这么一个独苗,我也好为难啊,先关着吧,你俩给那三个牺牲的兄弟,追认为烈士。
给他们家人送二百两抚恤金过去,等办事时,让狗蛋去跪着守灵,完事后让他去作坊做工人吧,这次的事,你俩确实是经验欠缺造成的。
但是,经验也是在流血牺牲中积累起来的,如果是我,根本不用那么复杂,什么外三层里三层的,只守资料室就可以了。
还有啊,你俩也别太老实了,对敌人不用仁慈的,你们想想,如果资料室门上挂一颗诡雷呢?文件柜上也来一颗呢?那还守个屁啊。
你俩回去和大家开个会,自己做一份检讨,总结一下经验,嗨,人家说慈不掌兵,可是我又怎能……算了算了,你们去忙吧,我想静静。”
寒山望日崖,黎成光搀扶着黎成友,跌跌撞撞地找到了范辰丁,范辰丁看着一身血污的来人问:“就逃出来你俩吗?他们都?”
黎成光嘶哑着说:“不知道,但我看见好几个兄弟没了,我们跑出来立刻分头跑了,但愿还有人活着。”
黎成友吃力地坐下,背靠着石壁,紧捂着胳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一颗一颗汗珠子从额头冒出来。
黎成光摸摸他的额头说:“糟透了,我弟弟在发烧,这火器真是厉害,那么远还能伤人,真不知我们是否能战胜他们。”
范辰丁也过来摸了摸额头,一下撕开他胳膊上的衣服,露出一个伤口来,非常恐怖,那创伤犹如飞溅出来的一样,伤口的皮肉都外翻出来了。
他仔细地观察着,里面的肉都熟了,混着鲜血,象一坨牛肉酱,他试着摸摸伤口,黎成友痛的呲牙咧嘴说:“哎呦,痛痛痛,里面有东西,快给我挖出来,否则我死定了。”
范辰丁好奇地说:“哦?还有东西留在里面?这火器到底是弓箭还是暗器?那你忍着点,我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何物,成光,你受伤了没有?”
黎成光说:“还好,跳墙时擦伤了而已,后来真是命大,那火器嗖嗖地在身边过,只擦破了一点皮肉。”
范辰丁一边给黎成友擦汗,擦血,一边说:“那你去捡一些干柴来,燃堆火我来给他取暗器,止血。”
很快燃起一堆火,范辰丁把匕首烧了一下,用一根木根塞入黎成友的嘴里:“来,成友,把这个咬住了,别痛得乱叫引来了人。”
黎成友一口咬住木棍,含糊不清地说:“来吧,我能挺住的。”
黎成光抓住他的胳膊,范辰丁用匕首划开伤口,然后用刀头去感觉里面,他搅动着皮肉,让黎成友紧紧地咬住木棍,汗水又开始猛流,鼻音里嗯嗯地哼哼着。
终于,范辰丁感觉到了,可是刀头挑了两下都没能成功,反而痛得黎成友满头大汗,他没办法,把刀叼在嘴里,用手指头扣了进去。
随着黎成友一声“嗯~”,痛晕了过去,而一颗金色的弹头,也被他扣了出来,他放在一边,拿起一根烧红的木炭,对着伤口摁了下去。
“哦~”一声,黎成友又痛醒了过来,伤口上冒着烟,传来一阵烧烤的香味,但是很神奇,伤口腐烂的肉烫没了,血也止住了,只是以后的伤疤,估计很恐怖。
附近没有水源,范辰丁用刚才撕下来的衣袖,擦了擦匕首收起来,又擦擦手,捡起地上的弹头也擦干净,小小的,锥形体,有些沉甸甸的。
范辰丁说:“南屿真是有钱,连暗器都是金子造的,来成友,收着吧,或许够买一套宅子的了。”
两只蓝翡翠飞了过来,围着三人叽叽喳喳地叫,黎成光惊喜地说:“老潘回来了,老潘他没事。”
树林里窸窸窣窣地,很快潘作寿走了过来,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一见到三人,终于体力不支,一下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里啥事都没有的,自然是范辰丁,他走过去双手搭在潘作寿肋下,把他拖到石壁处,让他和黎成友一样,背靠着石壁。
黎成光迫不及待地问:“老潘,就你一个人吗?有没有看到其他的兄弟?你受伤没有?”
潘作寿断断续续地说:“都 都死 啦,我是 最后 一个,后面,后面的都没啦,我,我看着他 们 一个 个 倒下,我,我却 无能为力,呜呜。”
范辰丁检查着他的身体外表,见他除了右手上包了一块布,其它地方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见到那块布在渗血,他解开来想看看伤势。
结果看了吓一跳,只见右手还剩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的根部,血肉模糊光秃秃的。
“老潘,你和他们交过手啦?”黎成光奇怪地问道。
潘作寿摇摇头说:“没 有 隔着老远 呢,我觉得火辣辣的,一看 被 暗器打断了 ,能 捡到一条命 ,就不错了 ,少 就 少几个吧。”
黎成友虚弱地说:“是啊,能捡到一条命就不错了,我就差点点去见了阎王爷去了,一共九个兄弟,现在还剩我们四个,搭进去了五个哪。”
这四人在山里藏到了天黑,才悄悄地上路,从此昼伏夜出,一路奔波,一个月后才回到了交趾都城。
他们虽然很虚弱,却没有生命之忧,于是直接带到了皇帝面前,阮林彬见三人凄惨的犹如叫花子,知道此次肯定办了大事了。
范辰丁恭敬地打开了资料,顿时几个人傻眼了,因为,看不懂,很多张,上面画着很多线条,标着不认识的字,写的都像蚯蚓似的。